怀真心下感激,同他攀谈时得知他是河内人,人唤赵五,原是德王府亲兵,今上践祚后得以荣升,成了西门守将。原是个不错的差事,奈何家中父母年迈,还有姊妹幼弟,洛阳米贵,日子过得竟和昔日差不多。
李晄从旁听得惊讶,问道:“你上面不是还有四位兄长吗?五个男人一起养家,也不至于艰难至此吧?”
赵五窘迫道:“末将虽排行老五,但前面四个兄长早年夭折,故而末将在家中算是老大。要奉养双亲,要给三个妹妹准备嫁妆,还要供两个十来岁的弟弟读书……唉,还不如当日留在老家,虽说俸禄低微,可至少还有几亩薄田。”
李晄瞠目结舌道:“那……为何还生这么多?”
赵五奇道:“殿下这话说得,难道子女多了还有错?末将以后若成婚了,少说也得生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这边怀真听得肚子隐隐作痛,这些男人啊,想必是不用自己生吧!
“令妹年方几何?”她转过头,插话道。
赵五回道:“大妹十六,二妹十五,三妹十三。”
“你回去问问,她们若有意,可来我府上,以后嫁妆由我来出。”怀真道。
赵五大喜过望,忙一揖到底,连声称谢。
等赵五退下后,李晄才大惊小怪道:“你如今变活菩萨了?”
怀真斜睨了他一眼,“举手之劳罢了,何况我府上也的确缺人,多几个女孩子又何妨?”
正说话时,隐约听得鼓声大作,两人忙转过身极目远眺,就见视线尽头旌旗招展烟尘漫天,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怀真激动地心头狂跳,扶着墙垛蹦了几下,似乎心也跟着飞了。
李晄转过头,打趣道:“你要下去吗?”
“我……”她脸颊绯红,手足无措道:“不了,我、我此刻万分紧张,先回去缓一会吧!”
她说着真的调头走了,李晄忙追上去道:“好歹也看一眼啊?”
怀真忙摆手道:“不要、不要。”
待下了城墙,就见葭葭和一个小黄门正垂首侍立在车前,怀真匆匆登车,吩咐回府。
葭葭忙爬上来,似有些不解,“殿下怎么突然要走?”她以为怀真要等谢珺进城,还要同他打招呼。
李晄驱马过来,打趣道:“她害羞了。”
怀真不说话,只用双手蒙着脸。
李晄策马过去,隔着绡縠薄幔,看到她那忸怩模样,忍不住发笑。
一行人沿原路返回,李晄将她送到大门口便径直回永嘉府去了。
怀真下车,看到楚涟正带人在阶前相迎,想将日间的事对她交代一番,遂边走边道:“西门有位守将叫赵五,他有三个妹妹,可能会入府,到时候你安排一下,给找个合适的差事吧。”
楚涟苦着脸道:“殿下,您不要在外随意应承了,府上不缺下人。”
怀真回头瞟了她一眼道:“多两张嘴,不至于就倾家荡产了吧?晚上把这个月的账册送过来我过目。”
楚涟神色尴尬道:“殿下,并非养不起……”
“那就照办好了。”怀真摆手道:“你去忙吧,别跟着了,我要去沐浴更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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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进去后,迟迟不肯出来。
素娥带着侍膳婢女在外面站得脚都麻了,却又不敢催促,好容易才看到一名侍浴婢女出来,忙扯住她问道:“殿下呢?”
侍浴婢女摊了摊手道:“皮肤都快泡皱了,还在池子里游来游去,不肯上来。”
素娥苦恼道:“午膳都准备好了,她平时可不会在用膳前磨蹭。”
“要不,去找董姐姐吧?”侍浴婢女提议道。
素娥撅了噘嘴,回头吩咐阶下的婢女去找姮娘。
对她而言,董飞銮和葭葭都是外来者,偏生却将她和姮娘这俩元老压了一头,心里向来是不忿的,若是萧漪澜未曾叛变,公主也不会因此冷落了她二人,而去偏宠外人。为此她也极为恼恨萧漪澜。
侍浴婢女哪里明白这些,出来透了口气就又进去了。
姮娘进来时,怀真正伏在池畔休息。
姮娘望着她晕红的双颊,抬手去探她额头,关切道:“有些烫手,殿下莫不是染了风寒?”
怀真拨开她手,将脸颊贴在池畔清凉的芙蓉石上,“没有,我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只有浸在水中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