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两年国丧期熬出了头,结果煮熟的鸭子却飞了,想想就憋屈。
皇帝来到迎春殿时,却听到了女儿的啜泣声。
他原本想同皇后商议采良家女充实,后宫之事,但女儿在场便不好开口了,犹豫了一下正待转身离开,奈何俩人已经迎了出来。
他见女儿双眼通红,面上泪痕未干,便随口问了一声。
皇后叹道:“还不是因为您的好妹妹。”
皇帝揉着太阳穴,一时间进退维谷。
她实在不想和愁云惨雾的母女俩相对,但也不好驳皇后的面子,只得跟着她进去落座。
“你都快成亲的人了,不去忙自己府上的事,招惹她作甚?”他瞥了眼女儿道。
女儿粉颊低垂,悄悄抹着眼泪。
他便有些恨铁不成钢,明明她才是本朝正经的公主,为何总能被别人压一头?
他的女儿应该张扬跋扈一些,而不是这样逆来顺受,看得人就来气,若是女儿的性格和怀真对调一下就好了。
“上巳节时,阿荻在濯龙园举办宴会,拟邀的宾客中一半都被怀真请到府上去参加诗会,她整天舞刀弄剑懂什么诗呀?还不是哗众取宠。阿荻柔弱宽厚,不欲与她相争,便都忍了。可是昨日芒种送花神,怀真竟又故技重施,在府上大搞噱头,除了曲水流觞游园盛会,还辟了一垅田,带着宾客们种瓜果蔬菜,这不是胡闹吗?阿荻又白忙一场,更可恨的是,连她未来的小姑子都被怀真诓走了。”皇后道。
“怀真她没那么无聊吧?”皇帝以手支额道。
“难道父皇以为女儿在撒谎?”李荻满脸委屈道。
“哦,这倒不是。”皇帝正想找借口离开,却听李荻抽抽噎噎道:“父皇有所不知道,就连表姐也向着小姑姑,她写信指责我心不该忘恩负义,同小姑姑交恶。”
“阿荻,容娘不是那个意思。”皇后也没想到,突然就把侄女给扯进来了,顿时两头为难。
“容娘不是和你最好吗?”皇帝感到头疼,“你们小孩子家,别学大人勾心斗角。好了,你说吧,要朕怎么做?”
“父皇,”李荻鼓起勇气道:“让小姑姑回宛城吧,她在洛阳一天,女儿听到她的名字都会心悸。”
皇后也忙着附和道:“陛下,臣妾亦有此意。自打婚变后,怀真就像脱缰的野马,谁的话也不听,整日里和一帮纨绔子弟一起胡闹,丝毫不顾自身清誉。听说她府上有座藏书楼,吸引了无数士人学子,就连秘书郎程循也是常客。臣妾说句不中听的,您若再不约束,整个洛阳的风气都要被她带坏了,以后世家贵女争相效仿,恐会酿出祸端。”
“别危言耸听了,”皇帝嗤笑道:“天下女子以皇后为表率,只要你持身正守妇德就够了。她狂妄悖德,那是父皇惯出来的。再说了,程循不是你当初安排给她认识的嘛?”
见皇后面色不悦,想到还有事交托,便只得和声安抚道:“你是皇后,该管还是要管的。要么宣进宫训斥几句,要么就打发回南阳算了。”
皇后这才颜色稍霁,“是,臣妾遵旨。”
李荻听到此话,更是喜笑颜开,她大婚在即,实在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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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后园。
怀真身着粉罗窄袖衫,系着荷叶裙,正抱臂站在田埂间,看着萧祁脱了外袍和鞋履,将裤脚高高挽起,站在水田里教董飞銮插秧。
鹿儿在她脚下悠闲地吃草,时不时回头蹭一蹭她的腿。
董飞銮是前些时候和宋友安一起回的洛阳,如今宛城田宅奴婢由宋康隆和婴娘在打理。
听说婴娘打着公主府的名义创办女学,这次倒是没人敢公开反对,但是入学者寥寥无几。
而吴郡彻底落入□□刺史掌控之下,言论无法上达天听。为防不测,怀真提前便将宋家家眷设法转移到了宛城,由宋康隆秘密安置。
“你为何连这个都会?”她看萧祁动作挺娴熟,便好奇问道。
萧祁回头望了眼田埂上衣袂飘飘的少女,竟有些心迷意乱。
董飞銮撇了撇嘴,佯装未察。
萧祁尖刻之语没能出口,调侃道:“还不是生计所迫呀!”
“这我可不信。”怀真拂着身畔垂落的细柳。
“当年萧家出事后,我们虽是庞支却也人心惶惶,家父为避嫌主动辞官,举家迁往城外农庄,我幼时常跟着佃户家的孩子玩,所以这些简单的农活可不在话下。”他云淡风轻道。
“当年,令尊的官职是?”怀真问道。
“中书省通事郎。”萧祁感慨道。
“你们家兄弟后来都弃文从武了?”怀真感到有些愧疚。
“两位兄长依旧从文,但入仕多年仍未能进台省。我是经人举荐去的羽林卫,靠着运气一路混到了北宫卫士令。”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直起身转向怀真道:“承安二十一年冬,我差点就要被符愿拉下水了,多亏殿下提前示警。否则哀帝陛下清算时,我们家恐怕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