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努了努嘴,用下巴指着三重衣领道:“我比你穿的还多。”
董飞銮扮了个鬼脸,嬉笑道:“殿下辛苦啦,也就片刻功夫,忍一忍吧!”说着为她扶了扶花钗,理了理步摇。
王嬍款款走进来,微笑着打量了一圈道:“许久未见殿下着礼衣,竟有些不习惯。”
怀真道:“我也是。对了,贞吉呢?”
王嬍道:“和乳母在一起,这会儿正精神着呢!”
怀真吩咐道:“你带阿舒随我一道走,飞鸾和乳母暂留顺阳。”
董飞銮惊讶道:“不回宛城吗?也就三四百里路了。”
怀真道:“巴巴地回去,万一守不住还得跑,到时候一帮老弱妇孺,乱军之中如何逃命?不如暂留在此,若是情势有变,你们立刻往西跑。”
“那……那你呢?”董飞銮忧心忡忡道。
怀真拍了拍她,安慰道:“我有那么多人保护,你大可以放心。别忘了,青羽和玄鹤都跟着来了。”
“可是你也说了,乱军之中……他们纵使本领通天,也未必能护你周全。”董飞銮眼眶微红,低声道。
“我又不是木头,真有危险早就拍马跑了。”怀真忍俊不禁,搂住她的肩拍抚着,柔声道:“我命中的劫数已经过了,往后自当履道坦坦。我们此行无需侍候,我会将婢媪女官都留下,这一大帮人,老的老小的小,可有你费心的了。”
刚刚嘱咐完,外边便提醒船要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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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甲兵林立,迎风招展的顺阳郡旄下,郡守孟攸领着属官已经等候多时。
率先上岸的是辛都督和羽林卫,其后是两名女将并数十位英姿飒爽的女兵。
众人神情肃穆分列两边,侍中梁进领着两名小黄门从容走下跳板,扬声道:“长公主到!”
孟攸忙领着众人上前,行走在最后的是两个便服男子,左首之人年约三旬,白面微须,做文士打扮。右首之人略年轻些,剑眉朗目体态昂扬,做武士打扮。
二人皆是满面风尘,神色间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喜悦。
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一众美婢的簇拥下冉冉走过来时,左首那名月朗风清般的文士却陡然心焦如焚,按捺不住地想往前去,刚迈出一步便被身侧青年拽住了。
“先生,且慢,”青年附耳过去,低声道:“咱们并无品级,须得等殿下与官员们见礼毕才能上去,您怎么糊涂了?”
这两人正是经年不见的程循和宋康隆。
程循懊恼地跌足长叹,甩开宋康隆,恨声道:“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辞官。”
宋康隆小心觑着他的神色,低笑道:“小弟好心提醒一句,您还是别惦记了,殿下如今早就成婚了。”
程循怒瞪了他一样,没好气道:“心领了!”
两人兀自斗嘴之际,前边怀真已经和孟攸见礼毕,正在叙话。
许是旅途疲惫,她的声音中略带着几分沙哑,音色不再像往日那般清润娇甜,沉稳干练了不少,也温和柔软了一些。
程循不由得静下来侧耳倾听,忘了还嘴。
宋康隆打趣道:“我看婴娘挺好的,你们志趣相投,又是难得的知己,她对您的心思……”
程循转过头,皱眉道:“康隆慎言,程某和虞娘子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阴私。”
宋康隆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程先生,康隆?”忽然听到娇脆的女声在唤他们,就见前面官员齐齐分开,一个罗衣熠耀锦袖分披的盛装美人款款走上前来。
香风扑面,环佩叮咚,程循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喘不过气来。
宋康隆甫一看到她,也是激动地眼眶一热,他是家臣,少不得要行跪拜礼,忙一撩袍摆跪了下去。
程循脑中懵懵然,便也跟着要跪下。
怀真慌忙抬手托住他的手肘,忍俊不禁道:“哪有先生向弟子下跪的?快别闹了!”
程循有些魂不守舍,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明艳之中多了几分慑人之气,当即收敛心神,从容作揖道:“草民一时糊涂,让殿下见笑了。”
怀真半开玩笑道:“两年不见,先生怎么又改口了?再称草民,我可要生气了。”
程循讪笑道:“是,草……微臣受教了。”
“咳咳……”宋康隆正好跪在了小石子上,膝盖硌地生疼,等了半天也不见怀真叫起,实在忍不住轻嗽了一声。
怀真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忙抬手道:“康隆,快些平身。”径自上前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宋康隆心里的失落这才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