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谢珺曾与雍伯余密会,他答应让怀真借道回荆州,谢珺则在开战后一面策应,一面替他牵制住后方,不让燕王和崔氏结盟。
如今怀真顺利回到了雍州,而崔旻忙着镇压反对他的叔伯兄弟,保存实力都来不及,哪儿会帮别人打仗?因此两人都算信守承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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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河东临汾时,大家为了节省时间,打算穿过介山。
山中多参天古柏,苍翠馥郁异香扑鼻。
次日行至一片幽谷前,只见云深雾绕林籁泉韵,仿如仙境。
众人下马,在对面阳坡埋锅造饭。午间小憩时,哨兵在附近巡守,抓到了三名行迹可疑之人,忙扭送过来让谢珺审问。
三人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且都身有残疾。
冯源悄声问谢珺,“怎么此处都会有流民?”
谢珺摆首,低声道:“我看不像。”
因为那几人被推到众军将面前时不仅毫无惧色,反倒满面激动热泪盈眶。寻常流民见了官军可都像耗子见了猫。
谢珺转头望了眼亲卫黄苓,示意他去盘问。
他是前中常侍黄炎次孙,机敏善辩,能说会道,从十五岁便追随在侧,是谢珺身边最小的亲信。
黄岺会意,分出些干粮和清水过去同那几人攀谈。
谢珺不动声色地听着,原来那三人竟是河东军残部。承庆三年,西北大军溃散后,各地驻军缺乏统一调度和指挥,最后纷纷败退。
雍州叛军联合突厥铁骑,取道安定郡,后绕过左冯翊,一举占领河东郡,并经河东进入弘农郡。
河东军残部大多投降,少数伤兵四散逃逸,因数十万大军杀入河东郡后,导致粮草严重不足,故而雍州军只接受四肢健全之人以供驱使,对老弱病残一概杀之。
“河东沦入贼手两个春秋,为了躲避搜查,我们近百人一直躲在荒山野寺,靠野蔬野果和兔子山鸡过活,如今饿死病死大半,仅剩下不到三十人。”稍微年长的瘸腿老者声音嘶哑,满面泪痕。
“你们军容整齐,进退有序,就算不披甲,也能看出是朝廷精锐之师,敢问阁下,陛下何时收复河东?贼兵可有撤退?”身畔独臂汉子眼巴巴望着众人,禁不住热泪盈眶。
“你们是朝廷派来解救我们的人吗?”那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倚着树枝做成的拐杖,满怀希冀地问。
众人满脸唏嘘,皆不由自主望向了谢珺。
谢珺扶了扶眼罩,有些疑惑地瞥了眼黄苓。
黄苓忙问道:“你们躲避在此,就从没出去过?”
河东郡这两年饱经摧残,早不复昔日繁盛,这一路走来,遍地流民和逃兵,只是没想到在深山中还能遇到,由不得人不起疑。
何况介山位于汾河之阴,距县城不过百里,又不是诗文里与世隔绝的桃花源,怎么可能隐于其中两年多呢?
后经反复套问,那三人对外间果真一无所知。
“如今你们不用再躲藏了,雍伯余主力部队都在函谷关外,各地驻军不多,根本分不出精力搜捕捉拿。”谢珺起身道:“我们是原征西将军麾下将士,如今依旧效忠于大卫。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袍。诸位若信得过,就去带个路,我派几名兄弟帮忙,把你们的同伴都接出来。”
三人如闻仙乐,当即感激不尽,忙蹒跚拜谢,并询问恩公姓名。
谢珺不肯说,其他人便也都缄默。
待到天黑时,副将带人陆续从幽谷运出来二十五名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老弱病残。
这些人大都虚弱不堪,因无处医治,有的人满身恶疮,伤处腐烂严重臭不可闻。
随行军医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可是看到这等触目惊心的情景,还是为之震惊,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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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时明时灭,山洞中两人相对而坐。
“看来得提前动手了。”谢珺神色冷峻,抿着唇道。
“您的意思是,在河东郡起事?”黄苓小声问道。
“此次随行的兄弟中,多是来自当年受灾严重的了平凉、鹑觚、阴盘甚至祖厉和鹯阴,雍州军中多是他们的同乡,原是想利用思乡之情,离间分化,让雍州守军自行倒戈。可如今看来,我们应该先争取沦为苦役的前河东军。当你那温都尉麾下四千人马,如今在世者,少说也有一千多人。虽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可足够唤起百姓心中对雍州军的憎恶。”谢珺沉吟道。
黄苓道:“看到河东军的惨状,属下也心生恻隐。可是这与我们何干?要怪只能怪温都尉后继无人。当年杨将军身死,西北军的惨状不亚于他们。若非主君力挽狂澜,我们岂会有今日?”
谢珺皱眉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黄苓犹豫着道:“何必这样麻烦?主君派人回宜川大营传话,立刻就能调动十万大军,正好趁着河东空虚,一举便能夺……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