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晄派去探看的亲随很快回来了,领着两名据守伊阙关的副将。
那二人上前参拜,报上名号后,便道:“荀老将军知道二位殿下路过,特意备了薄酒,请二位过去一叙!”
怀真正要答应,却被李晄抬手制止了。
“公主连日奔波,略有不适,恐不胜酒力,本王跟你们过去即可!”他下意识地将怀真拉到了身后,不容置喙道。
他向来敏感多疑谨小慎微,此刻却答应地如此爽快,怀真没来由地一阵感动。
“韩王殿下,荀老将军邀请您二位一起……”副将堆起笑,还想再说,却被他一个凌厉的眼刀瞪了回去,急忙噤声。
怀真将他扯到一边,小声道:“我去吧,”她拍了拍腰间的短剑,胸有成竹道:“我比你身手好,真有什么变故,定可以自保。”
“笨蛋,”李晄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沉声道:“若到了需要自卫的时刻,你觉得我们谁还能活?”
说罢又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敲疼的地方,柔声道:“乖,这次听我的。我是哥哥,我得打头阵。前方形势叵测,我不能教你轻易涉险。”
“可是你……”怀真眼眶一红,紧紧抓着他的袍袖,担心地差点哭出来。
“我是皇子,老六那样阴狠的人,也不敢轻易把我杀了,你以为荀牧敢?听话,我一过去你立刻后撤,在我没露面之前,切不可鲁莽行事。”
皇子的分量远胜于公主,所以杀皇子的影响也远大于杀公主,她岂会不明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纠缠反倒显得矫情了,只得打起精神嘱咐道:“一切小心,勿以我为念。”
李晄见她答应了,顿时喜笑颜开,“待会儿我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荀牧,哪有功夫关心你?自己跑远就行了。”
两名副将站在不远处,一头雾水地望着兄妹俩在上演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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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在伊河边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总算听到了隐约的马蹄声。
面前闪过一道青影,就见一个纤秀清丽的少女翩然而至,“殿下,伊阙关大门洞开,韩王安然无恙,已经在守将荀牧的陪同下出来了。”
怀真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问道:“青羽,你师兄呢?”
少女道:“他去前方探路,顺便找驸马报讯了。”
怀真有些不好意思,忙奔过去接住随从手中马缰,命令大家继续前行。
方才退了六里,等到再赶过去时,已经霞光漫天。
荀牧径自迎到马前,诚惶诚恐地拜倒,“末将鲁莽,让殿下受惊,实在罪该万死!”
怀真看到两丈开外的李晄气定神闲,正朝她微笑,便明白只是虚惊一场,忙抬手道:“老将军快请起,有话慢慢说。”
荀牧虽然须发皆白,可是精神抖擞声如洪钟,再三请罪后才肯起身,又盛情相邀,请他们在关内暂留一夜,为他们接风压惊,等明日再出发进京。
他们这一路鞍马劳顿,到了此处确实也都疲惫不堪,何况洛阳近在眼前,也不急在一朝一夕,于是便留了下来。
酒宴散后,怀真立刻拽了李晄出去,一直跑到崖边栈桥上才松开。
头顶明月如霜,林间山风徐徐,伊阙关位于两山之间,远远望去,漫漫雄关犹如一道灯火灿亮的纽带般,联结着两座高山。
“我知道你在生气,可是凭良心来说,你不觉得这样最是稳妥吗?”李晄望着她的背影道。
怀真紧紧捏着栏杆,手指下是原木粗糙的纹理,她用指甲使劲抠着,可心里依旧郁愤难当。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你信不信陆家是你的事,可我相信三郎。”她使劲捶了把护栏,带着哭腔道:“玄鹤已经去通知他了,明日我却跟你直接入城,他白等一场,心里会怎么想?”
方才在席间,荀牧得知他们的计划后,建议他们不要私自与任何一方接洽,径直从南方入城,先控制住洛阳乱局再说。
国朝气数未尽,乱臣贼子再多,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否则燕王早就攫取帝位了,何须白等两年?
李晄深以为然,他本就不信任世家军阀,也不知道青兖联军退兵的条件是什么,因此心中颇为忐忑,如今因荀牧的话茅塞顿开,三思之后便应了下来,并拜托荀牧代为传话,令青兖联军退至虎牢关。
同时,他也替怀真做了主。
怀真当着诸位军将的面也不好驳斥,只得咬牙忍着,强笑着附和,好不容易熬到离席才把火气撒了出来。
日间荀牧故意闭关拦路,是想考验一下如今卫室最有实力的两人心性如何,能否担得起重整河山恢复朝政的重责。
李晄有名师教导,这种理论知识是难不倒他的,何况经过几位兄长的前车之鉴,他也懂得了扬长避短,自然是拣臣民们爱听的说,因此一番详谈过后,他在这名耿直忠厚的老将心中,已经成了中兴之主的不二人选。
“你刚还说你相信他,若他白等一场就起了异心,那你这信任未免太廉价了。”李晄无论心里边再怎么关爱怀真,嘴上却是永远说不出好听的。“儿女情长重要还是大局重要?谢珺又不是无知少年,他怎么可能不理解呢?”
怀真狠狠甩开他搭在肩上的手,哽咽着道:“他和你认识的人不一样,你根本不了解他。他一定会跟部众们说……说长公主是站在咱们这边的,等她一进京就会先来同我们会和……可是现在你擅作主张,就算他不多想,那其他人呢?他们会不会以为我们和青兖联军暗中谋划着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