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兴卫军这样想也正常,那你焉知青兖联军不这样想呢?如今洛阳情势严峻,就让他们互相牵制互相猜忌,如此才不会冒进。”李晄耐心劝解道:“怀真,这种时刻不要意气用事。陆琨先是陆氏一族的少主,其次才是宣誓效忠我的臣属。同样,谢珺先是兴卫军的主帅,其次才是你的驸马。”
怀真抹了把泪,转头望着他道:“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我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桅杆上的灯笼投下浅黄的光晕,映地她眼中的泪意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李晄心中微微一痛,他又何尝忍心?他比谁都清楚谢珺对怀真的爱,只要是怀真一句话,他能毫不犹豫献出一切。
可他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手握兵权能力出众的男人。
杨昌败亡后,他以戴罪之身却能收拢西北军残部,又陆续吸纳陇山悍匪,招降西羌蛮人,从各郡不断募新兵,甚至最后连叛军精锐也能整合到一起,如今的实力已经胜过了起兵时的雍伯余。
若他要造反,恐怕没人拦得住。
他也想像怀真一样无条件的信任谢珺,可理智告诉他不能低估人性。
“你还记得离开宛城那夜你说的话吗?”他缓了缓声气,走到她身边道:“剿灭叛军余孽,伤亡不过五万多你就受不了了。可要是这两路大军以京畿为战场,到时死伤恐怕不计其数,而且包括洛阳在内,不知道多少城池会化为废墟。”
怀真低头望着幽暗的山谷,哽咽了一下没有开口。
李晄知道她听进去了,便又朝她靠近了一点,俯在栏杆上,侧头望向她道:“怀真,永远不要低估人心,因为人心易变。”
怀真缓缓转过头,骇然问道:“你也会变吗?”
李晄不禁莞尔,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会呀,但我疼爱妹妹的心永不会变。”
他收回手,眼神迷离地遥望着沉沉夜色,“我想要变强,为的就是保护你和葭葭,如今葭葭走了,我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遍翻史书,多得是冷血无情帝王家。但我们可以谱写一些不一样的篇幅,让世人知道皇家亦有真情。”
怀真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颊边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你是不是喝多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李晄面上略显挫败,回瞪了她一眼,恶声恶气道:“快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跟我入城。”
两位殿下即将回朝的消息在洛阳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比得知燕王和雍伯余的死讯更加振奋人心。
自从文帝驾崩,短短几年间,他的四个儿子轮番上阵,一个比一个不着调,尤其是道貌岸然狼子野心的燕王,在逼死皇兄后依旧引兵入洛阳,以至于外城百姓死伤过万,无数人被迫断了生计……
好不容易休养了一年多,外城尚未重建完毕,居然战事又起。正自人心惶惶之际,却陆续听闻那两个贼首相继死去,众人无不弹冠相庆。
可是谁成想雍州叛军溃散后,西边又来了一支换汤不换药的兴卫军。
燕王身死兵败后,王家精锐倒是撤干净了,可是两州盟军却破关而入,直逼东城。
这种时候,臣民们无不盼望能天降奇兵。
然而奇兵没盼着,却盼来了两位归人。
当年怀真北上和亲时,走的线路是保密的,所以百姓们连送行的机会都没有,直到听见坊间在骂崔氏狼心狗肺背信弃义时,才知道朝廷派了长公主与崔氏联姻,负责送嫁的是天下兵马副元帅韩王。
后来坊间再谈起这件事,都觉得既滑稽又悲凉。
听说长公主最后嫁给了前未婚夫,如今带兵据守西城外的谢家三郎,与之隔着洛阳对峙的是青兖联军。
洛阳城中人人自危,唯恐承庆三年的惨剧再次上演。众人这才发现他们需要一位皇帝,否则心里空落落的,总是六神无主惶恐不安。
要是有皇帝就好了,可是谁做皇帝呢?现在也没得挑了,大卫皇室就剩一根独苗了。
第144章 .剑玺2.19下午6点更!!!
城南洛水之上有浮桥,名为永桥,两岸有华表,高逾二十丈,华表顶端做凤飞九天之象。
永桥以南,东西各有四夷馆和四夷里。又有四通市,伊洛之鱼多于此卖。
如今道边青槐遮天绿柳如烟,可鱼市早已废弃,四夷馆和四夷里也都破败不堪,成了驻军之所。
日中之时,怀真终于望见了高耸入云的华表。
前方旌旗招展,礼乐喧天。仪卫和乐师在桥头恭候,旗手分列永桥两边,一眼望不到头。
忽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看服饰打扮像是羽林卫。
怀真回头使了个眼色,辛都督率领百名羽林卫出列,堪堪挡在了前方。
“臣卫尉卿韩崧,叩见韩王殿下、长公主殿下!”为首那人着武官制服,紫袍金带,高大魁梧,在距离众人两丈外翻身下马,稳稳落地后,立刻单膝跪地朗声参拜。
怀真颇为讶异,不由望向了李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