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明浼解不开的疑团又多了许多。
他不是看不明白,就是因为看得太明白,才不理解这三个人的关系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个互相喜欢的青梅竹马,为什么非得走到这一步呢?
可这些问题,明浼始终没有对鹿言问出口。
他知道,其实她也不快乐。
她那么努力地把安成星推到鹿雪的身边,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一起了,甚至为了这件事,整天在另一个男生的周围打转。
但其实这不是她想要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要怎么做,你才会快乐呢?
又一个阳光温和的午后,明浼坐在钢琴前,侧头看向窗边的女孩。
她站在阳光之下,被光线分割成了明与暗的两面,正专注地看着外面的户外篮球场。
明浼只是这样看着她,很久很久,她也没有察觉。
但在某一个瞬间,她终于看见了什么,忽而侧过头来,朝他招了招手。
明浼便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身边。
“怎么……”,一句话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娇小的女孩抓住他的校服衬衫,踮起脚尖,仰头吻在了他的唇角。
很轻地擦过,让人找不到任何实质感。
明浼也讶异于,他此时此刻竟还有一分精力,能抬起眼去看向窗外的篮球场。
在并不远的地方,安成星就站在那里,汗水打湿了他的球服,而他的神情谁也看不清。
这是明浼对高三那年的初夏,最后的记忆。
在那不久之后,鹿言忽然不来学校了,她请了病假,但“病”却一直没好。
又过了不久,学校里出现了一些传言,说鹿言其实不是鹿家的女儿,鹿雪才是。她被鹿言鸠占鹊巢十八年,回来后却还得顶着“堂姐”的名头,被鹿言欺负,吃尽苦头。
就在传言愈演愈烈的时候,连明浼也没料到,第一个出来遏制发酵的人是鹿雪。
她雷厉风行地查到了是谁在传播谣言,在上课时间闯进了对方的教室,把那个男生拽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一巴掌。
“我们鹿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来指指点点。”
她冷笑着反问:“还是你觉得,你们家五个私生子为了家产闹翻天的事,也该拿出来说一说?”
被当众羞辱了一番的男生敢怒不敢言,最后竟是连反驳都做不到。
鹿雪从此一战成名,就连曾经欺负过她的那几个人,见到她都只敢绕道走。
但鹿言还是没有来学校,她一直请病假,就连康美娜也见不到她,据说她已经不住在鹿家,康美娜几次去都没找到她。
再后来,就是临近高考前的那个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圣英高中——
安成星和鹿雪要订婚了,连订婚仪式都定好了日期,已经给很多人发了请柬。
这个消息一出来,最先发疯的是康美娜。
她冲进篮球校队把安成星堵在更衣室,没人知道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康美娜离开时哭花了一张脸,而安成星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拿着东西直接离开了学校。
明浼从这些事里抽丝剥茧,逐渐拼凑出了一副残缺的拼图。
他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原则,选择了掺合进与自己无关的事。
如他所料,鹿言答应了见他一次。
见面的地方却让明浼意想不到。
北江城最金贵的地段,品级最高的国际酒店,最顶层的总统套房。
在这里,明浼终于见到了请假很久的鹿言。
她看着消瘦了一些,像是真的生病了一样。
但明浼知道,她不是身体上的生病。
“社长,喝水吗?”
她亲切地招呼他,仿佛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都不存在一样。
明浼在沙发上落座,选择了单刀直入:
“你一定要坚持到底吗?”
他不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一条路走到黑,因为那不是他该问的。
明浼只是明白,自己欠她的,也许就快要失去偿还的机会了。
所以他选择来见她一面,来为自己也最后做一次抉择。
鹿言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的敏锐,反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说:
“对不起啊,社长,我之前把你当工具人了。”
明浼摇摇头,“我不介意。”
但凡能帮上忙,无论怎么利用他,他都不介意。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明浼看着她的眼睛,头一次这般认真地问。
她却移开了视线,许久之后才回答:
“我马上就要走了,去国外,回我亲生父母在的地方。”
明浼不意外这个答案,鹿家那么疼爱她,怎么舍得将这个消息泄漏出来。
而他也早就查到,是一些收了钱的学生在学校里散播消息,但源头是谁却怎么都查不到。
现在看见这最顶层的总统套房,明浼也没必要再猜了。
她想切断和这里所有的联系。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就是她现在最想做的。
明浼叹息一声,终于还是对她开口道:
“好,我帮你。”
没有人会问明浼——你后不后悔。
因为没有人知道,在年少无知的那些时光里,他也做过一些傻事。
起初明浼以为,世人不知,是因为他总是藏得很好。
但后来在日复一日的岁月里,他怀揣着无处坦诚的秘密,负重前行着,得不到喘息的余地。
于是他停了下来,回头去看那些斑驳了的时光。
才猛然惊觉,他错得不可理喻。
“安成星,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她在拼命地逃离你,你的靠近让她很痛苦,你越是努力往前,她就越焦虑不安。”
“你不会不知道,她费尽力气,做了那么多的事,都是在撮合你和鹿雪。”
这些他曾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清脆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他自己。
原来活在愚昧与幻象里的人,只有他自己。
“为什么你不记得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就连当时的录像、照片也都变了。”
鹿雪的声音落在这间卧室里,如平地一声雷,让面前的女孩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明浼看向她,终于有了勇气向她开口:
“但我记得,我永远都记得。”
是他生平第一次违背了原则,欠了她一次堂堂正正的道歉。
却又在那不可宣之于口的喜悦中,纵容了她的靠近,逃避了面对眼前的假象。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带着过去所有的懦弱与自私,勇敢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第70章
Chapter 70
《倾城之恋》最新一期加更播出后, 不仅把所有观众给炸了个目瞪口呆,还把众多资深的粉圈大佬都炸了出来,纷纷下场吃瓜。
而与此同时, 娱乐圈最大的论坛上,那个远近闻名的“富婆路人甲”又开新帖了。
这一次的标题更是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扒一扒鹿言和她的后宫们”。
此帖一开,就连别的扒皮帖都没人回复了, 网友们直接赶来蹲着吃瓜。
“卧槽!是路人甲大佬!”
“等你开帖等好久了!!”
这位ID为“路人甲醒了”的楼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主楼直接进入主题:
“刚刚加更的那一期大家都看了吧?老实说,我上次发完帖之后一直没出来,就是在查一些东西, 其实我查到了,但牵扯太大我不敢出来说。
今天这期节目,既然人家都已经自爆了, 那我出来说两句应该也没事吧?
反正要是真的侵犯了隐私, 欢迎来联系我删帖。”
这位富婆发帖从来没有对谁客气过,都是直接上锤的, 今天说话这么收敛, 倒是让网友们察觉到了, 鹿言的背景恐怕很不一般。
没过多久,她的第二段内容就发了出来:
“首先,我愿将这档节目称之为《鹿言和她的后宫们》, 没人有意见吧?”
网友们纷纷回复:“笑死,谁敢有意见?”
“建议就是把林月也算上, 大前辈和小新人什么的也好好嗑!”
“那我们家茉莉不配吗?”
楼里的网友们已经完全躺平了,根本不想再吵什么cp党争。
吵什么吵?
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聚在这里, 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好女鹅, 鹿言, 终于承认了她和那些男嘉宾们之间不得不说的关系。
这不得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至于哪个才是正宫,节目还长着呢,下次开播再吵也来得及。
楼主“路人甲醒了”手速很快,没过多久就又发了一大段内容出来:
“咱们按照时间的顺序来捋一下吧。
第一位,安影帝,鹿影后的青梅竹马,从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
第二位,鹿雪,鹿影后的姐姐,这关系懂自懂,不多说了。
第三位,明学长,同班同学,同一个音乐社团的社长,高三时还一起上台合奏过,当时的录像已经有人发出来了,传送门看这里。
第四位,席警官,据说是六年前就认识了,而且有着命定般的相遇,被正主亲自正名了,是前前男友。
第五位,从头到尾都没啥互动的诺先生,我之前不敢出来发帖就是因为他,但这次憋不住了家人们,咱们鹿影后也自爆了是他的前未婚妻,这个关系可以说是离夫妻关系就差一步。
第六位,陆呆呆,这位我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可能名字自带缘分吧。”
“路人甲醒了”用简短的几句就梳理完了整个后宫,然后继续发新的内容出来:
“关于安影帝和明学长,网上已经有很多爆料帖了,再扒下去就侵犯别人隐私了,所以今天我重点在诺先生的身上。
上一个帖子里有人提到过,节目上有很多元素跟现实里存在的某个家族高度雷同,而这个家族跟节目里出现过的诺尔顿家族同名。
不知道有没有人研究过诺先生的履历,他自称是一位商人,其实他在挪国大有来头,曾经出席过挪国君主诞辰宴,而他代表的贵族世家,就是诺尔顿家族。”
“路人甲醒了”发了这些内容后,立刻贴了一张图上来,正是挪国的新闻报道,虽然上面没拍到本人的脸,但新闻内容的确和她说的如出一辙。
网友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很快就反应过来:
“卧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好像在看偶像剧啊!我傻了。”
“关于我甩了豪门贵族未婚夫这件事???”
楼主没管这些回帖,继续放更大的重磅消息:
“我又找到了一篇几年前的报道,是挪国的一个小报社发的,声称诺尔顿家族迎来了新任家主,是上一任家主的亲孙女,她将在不久之后与诺尔顿家族代表人物——诺先生,喜结连理。”
网友们:“??????”
豪门贵族竟是我自己?
网上的爆料真真假假,谁也不敢信全部。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凿的,那就是《倾城之恋》这档节目,已经彻底住在热搜榜上,下不来了。
以至于晚上七点半,第二期“剧本版”的正片开播时,直播间被挤得水泄不通,连弹幕都卡得发不出去,有些网不好的人直接被卡出了直播间。
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几分钟,才被紧急修复好。
进不去直播间的人直接把“倾城之恋 进不去”给刷上了热搜,让一些路人烦得不行,大骂这档节目天天买热搜,绝对不会去看!
然后没过多久就发了“真香”表情包出来。
——嗑cp的感觉,谁嗑谁知道。
直播间被挤得水泄不通,但直播的拍摄现场却进行得很顺利。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内,一身酒红色长裙的贵族千金站在舞台正下方,被一个举着托盘的服务生拦下。
而她的左手边,一位身材高大的探长也走向了她。
宴会厅的大门被人推开,姗姗来迟的名门贵公子抬头搜寻着人群,准备找到在外厮混的妹妹。
只有舞台上的钢琴师神色自若,他侧过头,看向了台下的那道酒红色身影。
鹿言和他目光相对了短短一瞬,就一把拿过明浼递来的红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她高举空酒杯,掀起裙摆走上了舞台,没给任何人拉住她的机会。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舞台中央,而她高扬着下颌,笑得格外张扬。
“诸位,让我们给这场无聊的舞会添点乐子吧!”
台下的人都措手不及地看着她,林月和郑秋雨对视一眼,不知道她究竟想怎么使用“设定卡”。
在规则上,拥有设定卡的嘉宾只需要跟节目组报备如何使用,别的嘉宾都不知道,所以剧情的发展是无法预估的。
这让在场的三个女嘉宾都很不安,她们不怕演剧本,就怕没有剧本。
而坐在导演监视器后面的吴绅也很绝望,他只是个工具人,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鹿言跑到舞台上,开始了她野马狂奔一般的表演。
穿着酒红色长裙的人转身走到了钢琴师的身边,柔若无骨般,倚靠在了他的肩上。
而他依然专注地弹着钢琴,神情未变分毫。
鹿言的脸被酒精熏成了好看的绯红色,她看着所有人,说:“今天我——诺尔顿家族唯一的继承者,站在这里,是要向大家宣布一件喜事。”
她手指把玩着空酒杯,手臂撑在安成星的肩上,笑得明媚又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