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现在越做越大, 听说最近与永安、先施、新新、大新四家百货公司都签了入驻的协议,但这也是明面上的, 至于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的资本运作,就不是他们这些看客可以知晓的了。但聂菀菀现在两重身份,一重是聂氏女,一重是沈玉霖的未婚妻,她若真想做点事业,不论是从钱财上论还是从靠山上论, 甚至是从她自己的本事上论,起点都是极好的。
聂菀菀甫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许多人的视线,其中也包括了报纸、杂志的记者, 她因有留洋的经历,与这些主流媒体都处的极好。
其实若用一种冷酷的角度判断,客观来讲, 聂菀菀的确是贤内助的范本。聂菀菀也隐约耳闻顾渺渺应邀参加这场比赛的消息,与众人寒暄一圈,本能去寻觅她的踪影。
苍葭这时正好碰见Miss周。她今日打扮的如同一株黑色大丽花,黑暗的华美中带着天真的蛊惑。Miss周显然也被她的短旗袍惊艳到, 那丁香色的棉布旗袍竟只开到大腿, 剩下的视线交给漆皮长靴, 她本来就是艳丽一挂的长相, 一种肉感的、端庄的艳美铺满人的视线, Miss周这人最爱华服, 其次便是爱美人。
苍葭今天的行头不算华贵, 却有一种让人不忍忽视的美感。
“旗袍还能这么穿。”Miss周几乎是惊呼一声走到苍葭跟前,在她身边转了个圈,真心实意地赞道。
苍葭亦赞她, 看她身边站着两个异域美人,知道这是她带来的模特。聂菀菀便是此时走过来的,跟着她来的模特这时已经去了后台,本来她也应该极早过去指导她们装扮的,但她一向强于外场,不在外头打一圈是不会轻易去后台的。
再见顾渺渺,聂菀菀亦不掩惊艳。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情绪,任谁都希望对方的前女友远不如自己,在内心深处亦要对此人极尽贬损之能事,但偏偏事与愿违,这个被她未婚夫赶走的女人活得竟相当不错。
不过聂菀菀素来好风度。不论心里是否泛酸,手还是先伸出来十分礼貌地向苍葭打招呼。
苍葭喜人在她面前克制,尤其是聂菀菀这样的美人。她恰到好处扬一扬唇角,亦伸出了手。
聂菀菀和Miss周都算是焦点式人物,她俩甫一碰头,就有许多人过来搭讪捧场,这些人里大多没见过苍葭,她今日衣饰不算华美,唯一打眼的便是颈间那串珍珠项链。而她带来的两名模特也普通,论容貌不算绝美,论身材更不是绝顶。甚至不够高。
那几个人里有为女记者,平时和聂菀菀最要好,算是她们留学圈子里的。这人素有狗眼看人的毛病,今见苍葭,心里度着此女的出身背景,然后就听云樱道了一声:“又是顾小姐。”
看来上海的交际圈也不大。
不过云樱本来就跟聂菀菀要好,近来想做点事业,又喜欢时尚圈有趣光鲜,因此跟聂菀菀走的更近了。
那女记者显然和云樱也熟,闻言打趣她:“既然是熟人,怎么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云樱却哼一声,意有所指道:“我可不敢和顾小姐熟,好不好的挨一耳光。”
Miss周不知道她们之间的纠葛,闻言略皱皱眉,但她素不喜社交场上这些弯弯绕绕,竟托了苍葭的手道:“时间不早了,先去后台吧。”
苍葭没想到Miss周竟愿意给她解围,心知这人一片爱才之心,于是笑应声好。但她一般不愿在外吃亏,走前竟对云樱道:“云小姐可当心说话,好不好的把我形成个泼妇,当心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先走了,聂小姐可记得与我分辩一二,咱们待会见。”
这儿全是记者,云樱这样意有所指可不是什么好事。
后台已是衣香鬓影,燕子和莲子自然更加紧张。其实花钱雇个模特也未尝不可,但她今天选的主题还就适合她铺子里的这两个伙计,于是好生的替她们打扮了一番,反正到时候走T台什么的,术法轻轻一划,保证能走的艳冠群芳。
照旧是旗袍,其实在这种洋装、裤装、骑马装当道的舞台上,选旗袍其实并不是什么好选择。尤其是这里参赛的设计师大多有留洋背景,爱国和爱东方审美其实是两码事。加上即使是爱东方审美,也更多是在洋装里嵌入东方元素,端的是中西合璧,雅俗共赏。
没有这样大剌剌做旗袍的,尤其找的那两个模特也不是科班出身,又没有白人血统,怎么看怎么像是来出洋相的。但Miss周却对她的审美非常欣赏,Miss周年少成名,一贯在这圈子里有话语权,因见她与Miss周相熟,起码明面上是不敢笑她的。
这时候,之前那位女记者也开始向云樱打听顾渺渺的来历。
她们两个人,一个是来拓展人脉的,一个是来采新闻的,大赛未开场,故都算闲人。坐在大厅的一角说闲话喝咖啡,云樱正愁没人问她这茬,现在瞌睡遇着枕头,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十分不雅地撇撇嘴,向葛芝桦道:“她啊,就是沈玉霖之前的那个顾姨太太。我跟你说,这事奇怪的很。你知道何觅他们几个常聚会的,我家何觅这方面好,从不正牌子立一个身后还藏一个,基本上只要不是那种特别不堪的场合都愿意带我过去。我就悄悄跟你说,其实那天沈玉霖是瞒着菀菀把他之前的顾姨太太带过来吃饭的,谁晓得巧得很,Miss周在外头定了场子开假面舞会,菀菀不知听谁多嘴说我们在里头的包间吃饭。你也知道沈玉霖是很宠着菀菀的,你当时不是还给他俩做过专访。菀菀一来,这种前姨太太自然是要藏起来的,毕竟见不得人,何况沈玉霖又宠菀菀宠的很,怎么忍心她为这种人伤心。”
葛芝桦一向羡慕聂菀菀好命,闻言似真似假地说了句:“沈督军真是不可多见的好男人啊,不过那种姨太太跟菀菀比,也真是提鞋都不配。”
“是啊,但后头的事才奇怪呢。你知道,出了这种事,随便推个男人来挡刀,就说是他带过来的就行了。你也知道,我们那种酒局,大家交际都自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就勾搭上了里面一位姓魏的先生,听说那位先生和当今的警察局长有些关系,刚好那魏先生也没带女伴,就把她带在身边交际,算是扛了这个雷。”
云樱不太知外头事,只以为魏知年仗的是魏局长的势。葛芝桦更不晓得,她虽是做记者的,但到底不是圈子里的人,消息恐怕比云樱更滞涩些。抿了口温凉不盏的口摩卡,苦味回甘,又问:“那你说的那巴掌是什么意思?”
云樱悻悻。
“她狗仗人势,打了我一巴掌。偏我家何觅是个好性子,席上又有那位先生,也不好闹大,只得忍了。”
葛芝桦啊地睁大了眼,却说:“可真是个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