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就是下人们各有心思,拜高踩低的,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地奉承起这位皇后身边的心腹嬷嬷来。屋子里一时乱糟糟的,均是你来我往的谈论声,温嬷嬷如今因皇后的事对雍王妃意见极大,于是也一改从前的谨慎,在雍王府中嚣张了起来。
苍葭进屋的时候,温嬷嬷的声音亮的几乎能穿透苍穹。红霜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苍葭却不在乎。众人见她过来,人就像定住一般,立刻就安静下来。温嬷嬷在明面上从不给人留把柄,立刻站起来朝苍葭问安。
苍葭上前扶她,言笑晏晏的如个笑面虎一般。
“劳动温嬷嬷亲自过来,可是宫里有什么事么?”
温嬷嬷对于这种冠冕上的事简直信手拈来,对答也恭敬体面,细听又绵里藏针,叫人回过味来时便觉得不舒服的很。
“回王妃的话,皇后娘娘惦记王妃,命老奴来给娘娘请个安,王妃若是也惦记皇后娘娘,不如随老身入宫一趟,就当是去给婆母请安。”
这话说的,就仿佛她今日不入宫就是不孝顺婆母。可是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此时入宫必要留宿,她如今和皇后这个关系……她真怕自己暴毙宫中。
苍葭只当听不出来温嬷嬷的言外之意。
“多谢母后惦记,嬷嬷奉母后命而来,本来我应当招待嬷嬷的,也是全了我的孝心。只是今儿我实在很累,就不陪嬷嬷说话了。嬷嬷不如今晚就在王府歇一夜,明儿我与嬷嬷一同入宫与母后请安。”
这回轮到温嬷嬷担心自己暴毙雍王府了。
想到雍王妃从前是最懂礼要脸面的一个人,也不怎的如今竟变成这般模样。不过温嬷嬷自有手段应付,因主仆有别的缘故,她的对答倒是依旧恭敬,也依旧叫人抓不到错处。
“不敢当王妃盛情,只是宫规深严,奴婢既然不能请娘娘入宫,自当立刻回去告罪才是。”
苍葭只是笑。
“既如此我就不留温嬷嬷了。还请嬷嬷代我向母后请安,也替我向母后回禀一声,明日我定然入宫的。”
雍王妃如今实在是滴水不漏,温嬷嬷无法,咬着牙应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描了句:“皇后娘娘翘首以盼,还请明日王妃请早。”
“应当的。”
只是皇后宣她入宫做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总归不会是好事。
——
翌日,天才蒙蒙亮,雍王府的车架已经开往了入宫的官道。
官道旁依旧热闹,买早点的小贩已经铺开了摊子,有卖主食的,也有买糕饼的,民间的喜乐就是这样饱满又实在,日头亮晶晶的,苍葭觉得他们比她活得快乐。
车驾一路行至东华门,王妃不比寻常命妇,出入宫闺都是方便的。侍卫们不过例行检查一番便放了行,宫中的规制高于王府,宫中屋宇飞梁彩绘,她见一只飞龙自天空而过,那龙羽在太阳的照射下映出金色的光芒,那只龙的眼睛含情似悲,它就那样看着苍葭。龙身飞驰而来,苍葭不闪不避,与那些看不见这只龙的凡人一般懵懂而平静。
龙在苍葭面前停下。就在它的爪子即将触到她的脸时,温柔的利刃收了回去,苍葭看着它却又不像是在看它,她的眼神那样空灵,美极了。
像是来自亘古洪荒的一声叹,它重又回到了本就属于它的九天。
未央宫。
宫中熏着醇厚的双井陈韵,有旧时风韵。西红花的味道清而冽,苍葭已是几日未见皇后,觉得她气质比从前暴戾。
皇后见苍葭来了,撩一撩眼皮,说话不阴不阳的,令人很不舒服。
“听说你在王府里过的逍遥快活的很。”
苍葭不回应她这种没意义的感情,低头玩着腰间的流苏,淡淡道:“娘娘这次找我过来有什么事么?”
这婆媳二人也算是撕破了脸。皇后见她直接,索性也不再与她绕弯子。
“自然是有件好事等着你的,瞧你,站着做什么,坐下吧。本宫又不是那种喜欢拿捏媳妇的婆婆。”
苍葭自然也就坐下了。
喜不喜欢拿捏媳妇的,反正你也拿捏不着我。心里这样想,仪态就越发懒散起来。
皇后见此,嘴角噙了个冷笑,说话依旧慢悠悠的,有着一国之母的持重与温婉。
“瑶夫人如今是陛下的宠妃,肚子里那个便不该留。到底是本宫的亲孙,也是陛下的亲孙,陛下与本宫皆不忍,思来想去,还是该把这差使交给你来做。”
皇后一面说,一双秋水样的剪瞳慢慢看向她,眼里的恶意十分明显。
“一呢,你曾是她的主母,又是你亲手送她进宫的,这个了结由你来做再好不过。二呢,本宫想你也不喜欢这个孩子,你我婆媳一场,自然要卖你一个人情。三呢,等许忘忧的孩子没了,许忘忧也会因伤心小产郁结而亡,从此世间只有瑶夫人,再也没有许忘忧。许忘忧是因为小产没的,而致她小产的王妃自然就脱不了干系。不过你出身楚家,又是明曜的正妃,为全你颜面,这事本宫会替你掩下。但明曜回来之后痛失爱妾,本宫于心不忍告诉他真相,也是一个慈母会做的事,王妃,你说是不是?”
“自是如此,怎会不是呢,娘娘真是英明。”苍葭直接感谢三连。
闹的连皇后都不知她怎的如此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