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春愈发觉得这人哪里不太对,姜文修这表情不是怕贡船过不去,简直是怕祖宗过不去。
被姜文修这么一说,她反倒跟梅子渊一样好奇,贡船今年到底拉了什么?
她突然想看看姜文修下一步要做什么,反正明儿个一早大家都走不出临清。
“行!那本大人就看在你忠君的份上,再等半日。”
潘春甩着袖子走了,姜文修如释重负,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了地上。
陈书泉带着众人跟潘春回了县衙,闸口上只剩姜文修和丁江二人。
“大人,贡船今夜就到?不是说还有两日么?”
丁江扶起姜文修,迫不及待问道。
“他们怕夜长梦多,提前一日上路了。”
姜文修心绪杂乱,“只要这要命的祖宗离开临清,咱们就算保住了性命。”
他抬头望向远处,嗅到一丝冰霜气味,不由地长舒一口气,“哪怕冻在卫河,也跟咱没关系了。”
梅子渊回青安帮后不久,就收到了潘春给他下的帖子,钱丰美滋滋地看着帖子,觉得帮主跟这位总督大人有点意思。
现在屋里只有他俩,钱丰憋不住问道,“阿春啊,你这趟京城真是没有白去,竟闹了个如意郎君出来。白日在闸上大伙可都看到了,那总督大人还特意拉着你不让你走呢!你快与我说说,你俩是怎么好上的!”
梅子渊一脸哭笑不得,“您老莫要胡言!”
“哎呀!”钱丰捻着胡子笑道:“我又不是帮里那些老古董,你若是喜欢梅子渊我定全力支持你。”
他忽然站起来,跑去窗边四处查看一番后,将窗落下,这才坐回潘春身边小声道:“正好白浪不在,叔就把心里话跟你说了吧。你爹当年去南海跑船的时候救过一位道长,为你求了一卦,说你是下凡的文曲星。可见你跟那状元郎是天赐的姻缘,方才在闸口那儿我也看见了,那梅大人对你确实不一般啊!”
梅子渊气的别过脸去。
钱丰却裂开嘴角继续道:“你别害羞。虽然帮里都知道白浪喜欢你,你也不拒绝,可我不看好他。”
梅子渊又将脸转了回来。
“阿春啊,这白浪哪里都好,功夫一等一,能力强,脑子快,又对你唯命是从。一路从个船工做到副帮主,我们也是心服口服。让他做帮主行,做你的夫君却不行。”
钱丰叹道:“白浪这个孩子太过内向,什么话都憋到肚子里,又因弑母之事背了个恶名,这几年越发不爱与人言语。人心非草木,难免会生变。有些恶名背久了,内心定要起波澜。就算你不在乎,将来你们俩有了孩子,如何教养他?难不成跟他说他爹把他奶奶杀了?”
看来这白浪的恶名连青安帮都不齿。梅子渊不禁有些好奇,“那白浪他为何要...”
钱丰以为帮主又要像往常那般替白浪辩驳,连连摆手拦住了梅子渊的话,“阿春啊,你莫要再替他解释了。就算白浪有天大的理由,他终归也是杀了自己的亲娘。十年了,他弑母的缘由你连我都不愿告诉,可见也不是什么能见光的好事。”
这么一说,梅子渊更加好奇。
听钱丰那意思,潘春连自己人都不说,这当中缘由当真是见不得人。
梅子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白浪这个人有些失望,毕竟在青安帮里数他长得最面善,又进退有度不失分寸。
果然人不可貌相。
“幸亏你前几年就让他妹妹跟他断绝了兄妹关系,不然哪能许个好人家?”钱丰叹了一叹,“反正你嫁谁也不能嫁给白浪。”
“白浪的妹妹?”梅子渊想起那日后院扔荷包的小姑娘,原来跟白浪已经断绝关系了,怪不得对白浪是那种态度,“她许人家了?”
钱丰觉得潘春愈发忘事了,“啧,你忘了?还是你给找的呢,西巷开烧饼铺子的宋家,家里有铺面,是正经人家。我说阿春,要不要找林大先再来给你看看头?”
“不用不用!”梅子渊忙堆起笑来,“我想起来了,是户好人家!”
钱丰瞅他一眼,话锋一转,又说回了梅子渊身上,“今日我看那个梅大人,一不摆官架子,二不打官腔,听说为了开闸之事跑了两宿,把马都累死了。兴许跟陈轩那种人不一样,是个好官。”
梅子渊听钱丰这么夸潘春,甚是无语,心说你们真是一家人,夸来夸去还不是夸自己?
不过,他有些好奇白浪跟潘春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看起来潘春十分信任白浪,可为什么又让人家兄妹断绝了关系?
梅子渊正想着心事,却听钱丰继续道:
“就是他那个开闸书写得又臭又长,不过遣词用句当真是功底深厚,人家这状元可谓货真价实。”
梅子渊愣住,“什么开闸书?”
钱丰一想,潘春还没见过县衙和钞关贴着的那份“开闸书”,便解释道:“梅子渊前几日人还没到时,特地给临清下了个开闸手令,现在估计...还贴在闸口让众人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