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本来想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但低头一看，还是讪讪一笑，放下了自己的手。
原因无他，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好看。
老板长得只能说是普通，眼睛，鼻子，眉毛，每个五官看上去都平平无奇，组合起来，就更加平淡，身材也是普通极了，根本撑不起这件衣服，他顶天了靠着些小聪明，卖些衣服谋生。
老板一开始想得很好，这里卖衣服的没多少，只要把价格压下来，应该会很吃香，所以进了一大批被淘汰下来的服装，没想到啊，来这里的人根本不会把目光放在这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来这里散步，偶然买点小吃尝尝。
像旁边的臭豆腐店生意很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要是再卖不出去，老板就打算自己也跟着开个臭豆腐店。
正当他左顾右盼的时候，余光猛然间瞟到了白祉这里。
真好看啊！
老板第一次终于知道，真的有人是穿个破布麻袋都好看的。
明明就是很拉胯的裁剪，但是到了白祉的身上，却是那么服帖，腰身被细细地勾勒出来，看上去漂亮的不似真人。
隐约间，老板觉得，这个人就是改变自己现在窘境的贵人。
老板眼前一亮，赶紧把白祉拉到前面，“真的，现在很流行这种的，看看，这个小哥穿着，多好看，多有精神，美女帅哥，买一件吧！真的，买了你不会后悔的。”
“袖子一长一短？袖子一长一短好啊，显得你手很修长，有一种不规则的美，这个词叫什么来着，巴洛克，巴洛克你们晓得吗？很好的东西，时尚界现在流行的很。”
“大了？大了就更没关系了啊，这叫king size，显得你身形很精致，买吧姐姐，不喜欢也没事，价格便宜啊，给你老公穿也绝对不会浪费的。”
冲着老板的八寸不烂之舌，再加上白祉那张好看的脸，衣服一时间还真的被卖出去不少，谭橙橙眼睁睁地看着原先一堆衣服被奇迹一般地卖了出去，空余的衣架越来越多，被丢在一边，直到堆成一座小山。
更离谱的是，就这样一件普普通通的残次品，现在居然翻了一倍的价格。
谭橙橙只能庆幸自己付钱付的早。
天色不早了，他们得赶紧回到精神病院里去。
谭橙橙走上去，跟老板说，“他是我弟弟，我们现在得回去了。”
生意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老板自然不舍得，他心里清楚，能有现在这个局面，那个叫白祉的模特功不可没。
“这样吧美女，你的弟弟先借我用一个晚上，等衣服卖完了再走行吗？”老板看谭橙橙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陪着笑脸说道，“你也不用等在这里，想吃啥吃啥，用了多少钱，我负责报销。”
谭橙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白祉拉着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里。
“院长，我这里……好烫。”
白祉还捏着谭橙橙的手，将其放到了自己的手腕处。
第10章
谭橙橙被白祉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真的很烫，就像是一把火，根本不像是人体能够散发出来的温度。
细嫩的指腹，被红色的手腕带摩擦着，烫中还带着一丝难言的疼痛。
谭橙橙赶紧缩回手。
“别啊，妈妈，你摸着，我就不痛了，真的。”白祉低声呢喃，声音被压得很低，里面还带着沙哑的音调，听上去很诱人。
只有在情况很紧急的时候，白祉才舍得把那两个字念出来，反反复复，在舌尖萦绕，久久不散，如同一份安定心魂的良药，只是说着，便有一种全然的安心感。
谭橙橙没心思理会，她半蹲着身子，仔细检查现在到底是哪种情况。
凭借着昏暗的灯光，谭橙橙可以看到红色手腕带正在冒着热气，白色的烟雾之中，还能看到手腕带的内测，一行数字正在发生变化。
那个“5”字，正缓缓变成“15”。
“妈妈，真的好痛。”白祉呢喃道，嘴角微微上扬。
痛个鬼，都是骗人的。
之前的疼痛是真，但是很奇怪，就当谭橙橙的手碰到那个手腕带的时候，自己身上的疼痛一下子烟消云散。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温热感，舒服地简直想让人轻呼一声。
还有那个称呼……“妈妈。”
谭橙橙没有回应。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不会在乎这些，不会强制自己去改变这个称呼。
“没事没事，不痛了啊！”谭橙橙抬起头，露出一张严肃的面容，“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往后，说不定还有更多。”
白祉的心重重一跳，总觉得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为什么？”
“你讨厌这个手腕带吗？一旦有人想要帮你解开，便是钻心的疼痛，你想要彻底解开它吗？”
白祉抿着嘴，沉默不语。
他当然是想的，但是直觉告诉自己，等这条困着自己的绳索解开了，自己也就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谭橙橙的身边。
绝对不行。
良久，白祉微张着双唇，他很长时间没有喝水了，双唇干燥，张开的时候，还能清楚地感受到微微的阻力，“不用了，我其实觉得吧，这玩意戴在手上，又不妨碍我吃饭睡觉，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是偶尔扯到的时候会有点疼，其他都还行，无所谓啦，我也不在乎这些，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祉用尽可能轻快的话语说道。
“可是……”
突然有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并不起眼的容貌，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衣服摊子上的老板。
就在白祉走了以后，小摊子上的生意急转而下，原本买的人特别多，但是现在却没有几个。
很多人只是看看，看完了就走了，头也不回。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显然就是白祉。
没办法，就当最后一个人消失不见的时候，老板不得已顺着他们之前消失的方向，一路沿着走来。
“我来找你，是为了借你弟弟用一下，价格好商量。”老板陪笑着说道。
“当然可以，拿去吧！”谭橙橙答应地非常爽快，说罢，还推了下身边的人。
白祉没有防备，踉跄了一下，然后被老板领到了摊子面前。
一路走，白祉一路怀疑人生。
他们的对话，让白祉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不值钱的货物，只要有人愿意出价，谭橙橙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交付到别人的手中。
白祉回头一看，好在谭橙橙也不算没有良心，迈着小碎步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白祉冷冷地盯着老板看。
他的心里，脑子里，只有“弟弟”这个称呼。
比起“弟弟”，他更愿意把自己和谭橙橙的关系，置换成母子。
谭橙橙曾经说过，儿子是由母亲亲自诞生下来的，他们之间，有着什么也阻断不了的血缘关系。
什么也阻断不了，谁也不能离开谁。
自己是由谭橙橙一点一点用键盘敲打下来的，随着她的心意长成现在，他们本应该就是一体的，白祉固执地认为，他们就是母子的关系，只是碍于谭橙橙不喜欢，他才不得不改口。
白祉放在身侧的手微微紧握了一下，原本细嫩的掌心处留下一排排鲜艳夺目的痕迹，月牙状的四周透着点红。
因为在想事情，白祉的脚步慢了下来。
一旁的老板赶紧上前询问，“怎么了？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要赶快。这样吧，我所得到的收入，分三成给你，到时候听你姐的话，乖乖地站着不要动就行，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就能得到三成的收入……哎，有张好脸就是舒服啊！”
本来还好好的，白祉突然彻底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如同深渊，似乎是要把他全部的心魂。
隐约间，老板听到从自己的内心深处传来话语声，声音异常清晰，仿佛就从自己的身边传来的一般。
“他不是我的姐姐。”
声音重复响起。
老板看了一眼四周。
没人在跟他聊天啊！
除了身旁的那个少年。
老板转念一想，怎么可能！
那少年长得好看，却天生高冷得很，除了对他姐姐言听计从，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她不是我的姐姐。”
声音猛然放大，回响在老板的心头。
老板低头，双唇发抖。
“不要被人发现什么异样，不然，有你苦头吃。”白祉半是哄骗，半是呵斥道。
到了小摊子前，老板也只敢让他站在最前面，而不是像摆弄玩偶一般摆弄着他，让他摆出各种姿势。
临了，还把答应给谭橙橙的三成，变成了五成。
“要的要的，都是应该的，要是你们下次还想来赚点外快的话，提早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说是名片，其实就是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白纸，上面简单地写了老板的名字，还有他的联系方式，简单粗暴。
谭橙橙随手一塞，眼神瞟到另一堆红色纸片上，满面笑容地答应了。
第11章
一路上，谭橙橙破天荒地给白祉买了一份臭豆腐，然后，像抚摸一只慵懒的猫儿一样，摸了下白祉的脑袋。
白祉对那份臭豆腐不感兴趣，一只手捏着鼻尖，一只手捧着散发臭味的盒子。
突然，谭橙橙说，“你蹲下来。”
白祉不解其意，但还是听话地照做，微微半蹲下身体，足以让谭橙橙能够平视着他。
谭橙橙踮起脚尖，将自己的手正好放在白祉的头顶。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养的，一个大男人的头发，竟然比自己一个女人的，还要好看。
——乌黑发亮，摸上去却很绵软，如同最上好的丝绸，不长不短的头发垂下，遮住了他的耳廓。
谭橙橙猛然收回手，“这，我是看你头发上有跟白头发，想帮你拔了。”
白祉嘴角一弯，“是吗？那就谢谢院长了。”
他顺手将手搭在自己的脑袋上，不只是头发，不经意间，白祉还碰到了一只手，温热，完全不同于妖天生自带的冰冷。
哪怕是再过几百年，几千年，自己的头上，都不可能出现白头发这种东西，毕竟，他可不是什么人类。
但那种似有若无的亲近感，却让白祉觉得很舒服。
胸膛中，一颗心开始极为缓慢地跳动起来，陌生的感情逐渐占据了白祉的整个大脑。
“院长，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行。”谭橙橙随口应下，丝毫没有看到，身旁的白祉越发欣喜的目光。
两人回到了精神病院。
身为院长，谭橙橙本应该为自己的客人端茶送水，整理房间，但是仗着没人管理，白祉也不是一个挑东挑西的人，她便大着胆子，借口为了锻炼白祉的自我生活能力，将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了他。
白祉在房间里忙着，谭橙橙则是半靠在吧台上，整理文件。
还是那堆报名表，谭橙橙闲来无事翻了两下，才发现有一张白纸夹在其中。
上面用弯弯曲曲的字迹写着:见字如见人，你应该就是谭家第三十二代传人，我们这代人都有一种独特的能力，能够无视天地的桎梏，自由穿梭在每个小世界中，但是随着血脉的一点点被稀释，到了你们这一代，也只能短暂地发挥下作用，时灵时不灵。
谭橙橙拿着纸片的手微微颤抖。
不对啊，自己之前认认真真地把所有的档案都整理了一遍，却怎么也没发现过这张纸，只是出去了一趟，为什么……
谭橙橙看到这里，心想，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三流学校出来的三流专业的三流毕业生，自己还有超能力者这样一个牛逼的身份，虽然……那个老祖宗，看上去似乎很嫌弃自己。
继续往下读。
——简而言之，作为家族的传承者，谭橙橙要负责把那些流落到这个世界的非生物搜集到这家精神病医院里来，当然了，出于报答，那些非生物也会给谭橙橙带来巨大的回报。
但毕竟，这钱的来源并不正当，因此，只能被谭橙橙一个人花，其他人话了，必然会被那些非生物们追杀，毕竟，他们可是这个世界上，气量最小的啊！
……除了被他们所喜爱的生物，其他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的人，必定得被他们剥下一层皮来。
谭橙橙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折叠成豆腐块，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按照纸片上面的说法，白祉转来的钱，自己也可以正当地享用，只是不能给其他人而已。
谭橙橙也不是什么贪心的人，她心满意足地把这些钱一分为二，一半放进自己的口袋，一半则塞给了白祉。
“院长？”白祉正围着围裙，绕在房间里打扫，可能是太过忙碌的关系，脑袋上定着一双属于狐狸的耳朵，毛茸茸的，透着点淡淡的粉，隐约可见上面的血管。
谭橙橙把钱递过去，“这是你的酬劳，我抽了一半，剩下的全是你的，你自己随便去买点什么东西都行，但是不许花太多。”
谭橙橙环视一周。
白祉有做良家妇男的天赋，小小的一座房间，被装点得极为用心，原本一开始的房间整洁归整洁，但没有那么多的装饰。
而现在，花瓶里插着花，大的小的，艳的素的，各种花都被插在了一起，但是不乱，反而井然有序，颇有一种和谐的美丽。
谭橙橙看了一圈发现，房间里添了很多可爱的小东西，也正是这样的小东西，给了这间小房间很多温馨的感觉。
“不用不用，院长，你似乎很喜欢这些东西，喜欢你就拿去吧！你给了我一个住的地方，我已经很感激了。”白祉展颜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
“不了不了，我是诚信剥削家，说好的五五分就是五五分。”谭橙橙硬生生把钱塞到白祉的怀中。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有人在吗？我路过此地，特来借宿一晚。”
好端端的，想要住在这里就直接说，还借宿，一口文绉绉的话，还以为他这是生活在古代啊！
谭橙橙起身，前去开门。
“这位小姐您好。”
那是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男子，头发很长，一部分用桃木簪子固定住，一部分则是披在肩头上。
他有着一张好看的脸，清秀的五官，长眉入鬓，很适合身上的那身道袍，有一种脱离了世俗的美感，简而言之，就是仙气。
“您好，要是没猜错，您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谭橙橙通过他的装扮，大致猜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