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和丈夫这样说。
“什么我爸我爸的,结婚几十年了,那不也是你爸?”
周母没说话,一掀被子,直接背对着他睡了。
周父:“……我又没不让你去,真是的。”
“正好我有新疆的同事要回老家一趟,我让他带些马肠来,然然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
周母依然没理他。
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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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父母之间的交锋,周与然并不知道。
晚上也不过纠结几分钟后,她就洗漱睡觉了。毕竟第二天正式开始拍戏,五点多就要起来化妆。
不过因为是在逃千金人设,造型上还是以简单为。
更何况周与然天生丽质,阴影遮瑕什么的,几乎都不要打,省了化妆师不少功夫。
当周与然出现在片场的时候,场务小哥都还在调整打光板。
她今天要拍的第一场戏很简单,就是小千金来到客栈后,吃了食肆的第一顿饭,而满脸嫌弃的表现。
“这不是狮子头。”
“这怎么不是狮子头了?”
“我从前,可也吃过这道菜的。”
粗布麻衣的姑娘将筷子放好,矜持地端坐着,“那是扬州的名菜,与四喜丸子的做法不尽相同。也不是说随随便便摆一颗蒸肉丸上来,便可以被称为狮子头。”
“要做狮子头,取材便尤为重要。七分瘦肉三分肥肉,万不可缠留有筋络于其间,切割时不可胡乱切,不可一通乱剁,得要先挨着刀切成碎丁,再略为斩剁。”
姑娘拿葱白指虚点了点桌上的丸子,嗓音绵软细慢,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狮子头的芡粉,要事先得调好了,抹于掌上,而后捏搓肉末,芡粉便自然糊了一层在丸子表面,里面却是没有。”
“最后将丸子微微按便,下油锅炸,待其表面紧绷微黄,便可以开始蒸了。碗里记得垫一层转刀块冬笋,大火蒸上一个多钟头,揭开锅盖后,便能见到满碗的浮油。用汤匙将浮油撇去,使汤清如水。”
“正经的狮子头,得用羹匙舀着吃,嫩如豆腐,与桌上这几颗,那是天差地别。所以我才说,这不是正经的狮子头。”[注1]
打扮简朴却依然难掩殊色的姑娘,掩唇轻轻摇了下头,眼里全是失望。
那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倒像是桌上的菜做错了什么似的。
“你你你休要欺我见识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哩!”
“见识少……”
姑娘垂眸叹息了一声,带着几分惋惜和同情,“抱歉,是我冒犯了。角巷处的一间小食肆,确实不能有多少见识,我本不该这样苛求的。这丸子……罢了,我将就也能填报肚子的,你们不必为我烦忧。”
“……你、你……”
“卡——”
导演大手一挥,宣布这一条直接过了。
片场里顿时响起零星的掌声和松气声。
这一段表演,说难不难,因为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大起伏和动作上的精巧设计。
但说简单,其实也并不简单。
主要就在于这大段的食谱台词,和在念台词时,需要体现出来的那种气场。那种熟稔和流畅。
作为一个在钟鸣鼎食之家长大,又自小热衷厨艺的千金小姐,既需要表现出和身份所符合的的矜贵优雅,与人设相符的灵动纤弱,又需要把台词念得流畅自然,不带一丝磕绊而生疏,更不能像念课文掉书袋。
更重要的是,这里设计的是一个笑点。
一旦说话的演员表演得过于刻意,就会显得情节很尬,也会让观众觉得这角色像个无脑傻白甜,而非充满反萌的贵族小姐。
导演本来还以为,周与然名声在前,需要卡一卡才能把这段过掉,没想到她一上场,叽里呱啦一通念,半点不打磕碜。
活灵活现一个沈沛岚。
甚至,他在监视器里看回放的时候还发现,这姑娘现场改了台词。
改的也不是什么语气词或是结尾语,而是——菜谱。
“等等等等,周与然你过来一下。”
“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