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量使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自然，然而僵硬的笑和从眼眶中涌出来的泪水却出卖了她。
“姐姐？”床上的青年在片刻的疑惑后，很快皱起眉头，“姐姐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嫣染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抬手飞快地擦掉眼泪，“对啊，还好好的。”
住在医院顶楼的病人醒了！
对中心医院的医护人员来说，这无疑是个大消息。
不像末世前，只要病人家属同意，大量的植物人在机器的帮助下维持着性命。
末世后的医疗资源，比末世前要紧张得多，而且和末世前光是感冒都能占满一层楼不同，没缺条胳膊少条腿，大家是轻易不肯上医院的，普通的疾病通过咨询社区诊所即可解决，在京城基地，几乎看不见末世前那种所有病患都朝着大医院涌入的现象。
末世后，大家的选项都变得简单，再没有什么花大钱苟延残喘几年的选项，要么生，要么死，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真有家属因为以外成为植物人的，自己想法子弄来机器，自己在家里维持，别想在医院占据医疗资源。
因此在中心医院顶层一住就是数年的青年，就显得特别稀奇。
沈嫣染将人放在中心医院，也是无奈之举。
当年里奥为了救她，几乎是毁了自己的未来，以她的行事风格，做不到置之不管。
然而不管是她还是雷霆白清清等人，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照顾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
将里奥放在医院当中由专人照顾，是最好的选择。
里奥醒来以后，沈嫣染便将人带回了家。
沈嫣染家的对面，就是雷霆和白清清的家。
在住房紧张的京城基地，以雷霆的地位，分到的也不过是三室一厅，沈嫣染的房子则更小一些，只有两室一厅。
“这就是你的房间，看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我让人来改。”
沈嫣染打开门，对身后的青年说道。
以蓝白色调为主的房间，被巧妙的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睡觉的休息区，床上铺着的是画着蓝色鲸鱼的床单，一边是小书房，不大的房间里甚至装了到墙的透明书柜，医院里的那些小盒子，此时全部被搬到了这里面，挤得满满当当。
青年打量了房间里的装修，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姐姐，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还是一个小孩子？”
沈嫣染挑眉，“难道不是吗？”
里奥昏迷的时候，才十三岁，如今醒来，尽管已经有着成年人的身躯，但在她看来，和小孩子没什么差别。
里奥摇摇头，没有接这个话茬，他走进房间，来到透明的书柜面前，转头询问沈嫣染，“姐姐说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礼物，那我现在能把他们拆开吗？”
沈嫣染做了个请的姿势，“当然可以，需要我陪你吗？”
里奥答应下来，“好啊。”
于是两人便一起坐在床上拆这些从医院里带回来的盒子。
一边拆，沈嫣染一边给里奥讲解，“这是雷鸟的羽毛，你应该还不知道什么是雷鸟吧，就是一种异变后会放电的鸟，它们喜欢在雷雨天出现……”
“我知道。”里奥突然打断她的话，“我知道这是雷鸟的羽毛，我还知道这只雷鸟是你杀死它的，雷霆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它打伤，是你跳上它的背，抓着它的羽毛，跟它一起在天上盘旋了十三圈，最后抱着它一起从超过三十米的高空摔下来，摔断了浑身的骨头，如果你不是治愈系异能者，光是这一摔，就会要了你的命。”
他描述的太贴切，贴切的就好像亲眼看到过一般。
沈嫣染终于察觉到了里奥身上的异样——
作为一个昏迷了五年的人来说，里奥表现的太平淡了。
末世前，一个在坐了五年牢的人回到社会，都可能觉得自己与世界脱节。
里奥在变化更快的末世后昏迷五年，神色竟然显得相当平淡，沈嫣染回忆起他走出医院时打量四周的目光，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在确认着什么东西。
他看向沈嫣染：“我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察觉，但这些年，我的确一直跟在你的身边。”
他握住沈嫣染的手，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姐姐，我知道这些年你的心里一直很愧疚，觉得当年没能保护好我是你的错，不是这样的，我也想保护你，保护你们，我亲眼看着母亲死在我的面前，而我无能为力，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而且我的身体虽然昏迷五年，但我的灵魂并没有错过这五年，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虽然很可惜，没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在你受伤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看你自我疗愈……”
“姐姐，别内疚了，你知道我感觉得到的。”他蓝色的眼睛是如此的真诚，“我什么都没有错过，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沈嫣染看着他，他看着沈嫣染，二十五岁的女人和十八岁的青年目光相接，前者的目光在后者的轮廓上细细描摹，的确没有找到一丝刻意伪装出来的镇定，他是真的成熟，身体还带着稚气，可灵魂早已经经历许多。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装什么大人。”她突然伸手，一把揪住青年的脸，将他薄薄的脸皮扯得变形，又用力在他额头一弹，“不管你多大，在我这里，永远都是一个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