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沅抿了抿唇,声若蚊呐,“昨夜有人刺杀陛下……幸得陛下英武,才没让那人得逞。”
“哦,原是如此……”孟德豫半信半疑,有好多话想问可到底不能问,下一瞬,他忽而将视线定在了燕沅身上。
见孟德豫盯着自己眼神怪异,燕沅低眸一瞧,便见手臂和胸口多了好几片青紫,想是昨夜季渊和王嬷嬷打斗,她四处乱躲时无意间磕碰的,她忙赧赧地将衾被往上扯了扯,低声问:“孟总管,天快亮了,我能……回去了吗?”
想到昨夜的事儿,燕沅仍心有余悸,现下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回到凝玉阁去。
“这个……奴才也不能做主。”孟德豫想了想,恭敬道,“请燕贵人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请示陛下。”
燕沅点了点头,目送孟德豫缓缓退了出去。
孟德豫领着几个小黄门到主殿时,季渊已起身,正一人着手穿戴朝服,许是在军营待了数年,他向来不太喜让人伺候,凡事亲力亲为。
季渊很远便听到了孟德豫的动静,却是一言不发,直到孟德豫假模假样地过来伺候,才道:“侧殿都收拾好了吗?”
“奴才正命他们收拾呢,想必很快就能收拾好了。”孟德豫替季渊挂上腰饰,沉默少顷道,“陛下,那王嬷嬷的尸首倒是好处置,可燕贵人……”
伺候季渊那么多年,孟德豫还真未遇见过这种情况,多少有些吃不准季渊的意思。
方才在侧殿时,他隐隐瞧见那燕贵人身上有几处红肿发青,不免心生猜测。毕竟那燕贵人生得招人,且过了一夜未死本就已是反常,被幸了不是也没这般可能。
季渊整理衣袍的动作一滞,昨夜瞧见的旖旎一幕又在眼前闪过。
他呼吸沉了沉,心下透出几丝烦乱,他从来不是仁善之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可却一次次放过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连他自己都觉得反常。
沉默少顷,他淡淡道:“派人将她送回去。”
简简单单的一句,孟德豫也从中推断不出什么来,他老老实实不多问,只恭顺地应了声“是”。
因要陪季渊去朝明殿上朝,离开前,他还特意唤来了李福送燕沅离开。
虽不知这位燕贵人大难不死的缘由,但孟德豫这人向来谨慎,看他家陛下对这燕贵人并不像其他妃嫔那么厌嫌,无论如何,先巴结着总归不会有错。
侧殿那厢,燕沅坐在床榻上,等了一会儿,才见一小宫婢端着托盘进来,盘中赫然是一些女子衣物,她将托盘搁置在榻旁的小桌上,低身施礼道:“燕贵人,轿子已在外边等了,这是孟总管为您准备的衣裳,奴婢伺候您起身。”
这是可以回去了?
燕沅心下一喜,身子顿时也不难受了,忙利索地起来,换好了衣裳,匆匆洗漱了一番,迫不及待地出了侧殿,总觉得晚一步小命都会不保。
李福正站在殿外等她,“燕贵人,奴才送您回去。”
见是李福,燕沅心中的紧张不免舒缓了些,白日当狸奴时,都是李福在照顾她,因而燕沅对他难免多了几分亲切,她微微颔首,“多谢李福公公了。”
听燕沅清晰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李福微有些诧异,没想到燕沅还记得自己,毕竟两人先前只见过一面。
“贵人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他领着燕沅出了司辰殿,将她扶上了小轿,一路随着轿子去了凝玉阁。
轿子颠了一阵,直到离司辰殿远了,燕沅倚着轿壁,提着的一口气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晨光熹微,暖黄的日光爬上轿帘,天逐渐亮了,燕沅掀开轿帘一角往外望,看见冗长的宫道两侧朱墙被照得金灿灿的,倏然忍不住鼻尖一酸。
昨夜她是真的做好了打算,觉得自己应当看不到翌日的太阳的。
她背手揉了揉眼眸,放下轿帘,却觉头晕目眩起来,她将身子后倾,闭上眼丝毫没有慌乱。
看来,是时辰又到了。
天儿才亮,燕沅侍寝后活着被从司辰殿抬回凝玉阁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皇宫。
众人诧异议论之时,坐落于皇宫一角的珍秀宫中,不时传来碎物的声响和低吼,宫婢和太监在殿内跪了一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任淑妃发了会儿脾气,贴身宫女如兰才捧着茶盏,战战兢兢地靠近道:“娘娘,您喝口茶消消气,生气伤身,为了那燕贵人,不值当。”
一提到燕沅,淑妃好容易平缓了些的怒火又如浇了油般止不住地往上窜,她将手一甩,骤然挥落了如兰手中的茶盏,滚烫的热茶溅在如兰的手上烫得她一哆嗦,忙跪倒在地。
“贱人,贱人。”淑妃气得脸都扭曲了,“打她进宫的第一日,乍一看到那贱人,本宫就知道她手段不同一般,昨夜定是靠着那副皮相勾引了陛下,居然还活着出来了!她凭什么,凭什么被陛下宠幸……”
如兰强忍着手上的痛,慢慢地膝行靠近,“娘娘您别生气,就算这人好端端从司辰殿出来了,也不定是被陛下宠幸了,奴婢听说,昨夜那司辰殿里是死了个人的,指不定陛下不杀那燕贵人,是另有打算……”
这一番话似是稍稍抚慰了淑妃,她面上愠色稍缓,低眸看向如兰,半信半疑道:“真的?”
“是真的!”如兰笃定道,“司辰殿当值的其中一人与奴婢有些交情,是他亲口同奴婢说,他们进去时,陛下并不在侧殿,昨夜是睡在正殿的,想必陛下与那燕贵人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