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不闹不上吊,越是平静,越是能折腾死人。
“你说完了?”卫殊见她没理会,淡淡地开口,“那到我了。”
“放开。”楚兰枝甩手挣开了他的钳制。
卫殊坐到椅子上,闲适地给自己斟了一盏茶,轻轻地吹开浮沫,抿了一口茶水,跟个没事人似地追问她道:“你女扮男装去逛青坊,传出去像什么话?”
楚兰枝揉着酸疼的胳膊,反问了他一句,“我去青坊干什么,你心里没一点数,装什么糊涂。”
卫殊上扬了一边眉毛,逗了她道:“抓我去的?”
楚兰枝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复又揉起胳膊来,就是这一刹那,她瞒下了卖胭脂的事,把锅全甩到了他身上,“周家娘子跟我说,有人见你去了青坊,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非得亲眼去看看,这一看还当场逮了个正着。”
卫殊眼里起了笑意,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她还真是给个台阶,“噌噌噌”地往下冲,也不怕摔着自己,“嗯,还带了年年岁岁和三个兔崽子,一起去围堵我。”
“你少在这里打岔,”楚兰枝见不得他如此嚣张,“我问你,你统共花了多少银子,才请得动青坊主云釉过来伺候你?”
卫殊清肃了神色,“没花一两银子。”
“不老实,这话没法和你谈下去。”
楚兰枝转身就走,人还没出门口,卫殊便重重地把茶盏掷于桌上,喊停了她,“你就看得见我,没看见我边上坐着个贵人,还是你眼里只有我,容不下其他人?”
“别给脸不要脸,”楚兰枝冷斥了他一声,“云釉不是陪你,她能坐你边上?贵人坐那她不陪,她眼瞎是不是?”
“没你瞎,我一陪坐的你都能看成是被伺候的,贵人边上坐满了艺女,她不坐我边上坐哪去?”卫殊登时火大。
楚兰枝回想了那个场面,似乎真是这个样子,“你没花银子?”
“花了,”卫殊盯着她看,“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一支金钗。”
楚兰枝后知后觉地热了耳根,她没想到他送的那支金钗这么值钱,“你去青坊,之前为何没和我说。”
卫殊听她嗓音软下来,语气也和善了许多,随口说着,“你上迎春巷口问问,哪家郎君上青坊敢和自家娘子说一声的,告诉我,我去叫他一声师傅。”
楚兰枝见他这态度就来气,“你能和他们一样?”
卫殊:“我和他们哪里不一样?”
楚兰枝拿起桌上的折扇,挑着扇骨一下下地戳着他的胸膛,“你是教书先生,为人师表,让卫氏门生瞧见你去了青坊,你以后还怎么上台讲课?”
卫殊被她一下下地戳中心窝,通体麻遍了全身,他反手一扣就拿捏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那他们还叫你一声师娘,为人师母的,你怎好意思带他们逛青坊?”
楚兰枝往外拉扯着手腕,被他扣得死紧,见他这气息有些危险,她妥协地松了口:“半斤八两,彼此彼此,你先放手,有什么话就直说。”
卫殊僵硬地松了她的手。
楚兰枝揉着被捏疼的手腕,埋怨着,“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和你谁也别祸害谁,井水不犯河水,能搭着将日子过下去就行。”
“什么叫井水不犯河水?”卫殊这回被她气得不轻,“这水都搅混了你还跟我装瞎地看不见,你说的这不是气话是什么?”
楚兰枝见他态度恶劣,被他喊得脾气都暴了起来,“那你说怎么办,这日子还要不要搭伙过下去?”
她豁然起身,玄青色的锦袍拂过桌面,将茶盏扫到了地上,茶水扑了卫殊一身,碎瓷溅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好在茶水没了余温,并未烫伤到人。
堂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年年和苏团子硬闯了进来,看见地上的碎瓷和泼了一身水的卫殊,他们还是不放心地追问道:
“娘亲,他有没有打你?”
“师娘,你点下头我就冲过去护你。”
两人看卫殊那眼神,像龇牙的小兽随时准备扑上去,要和他拼命。
这是个误会,楚兰枝当面澄清道,“我袖子扫到了茶盏,茶水不小心洒他身上了。”
年年和苏团子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卫殊轻轻地拂去外裳上的茶水,眼里拧出微芒,回了她道:“你问我这日子怎么过?别家娘子怎么和郎君过的,你就怎么跟我过。”
楚兰枝怔在了原地,她有种被人蛮横追求的错觉。
年年和苏团子听了这话臊得不行,他们退后三步,双双跨出了门槛,年年走后还不忘折返回来,悄悄地帮爹爹和娘亲把门给关上。
回到屋里,苏团子悬着的心松了下来,他可以安心地看书了,“还守夜吗?”
年年看向堂屋的方向,见门扇关着,烛火映出两道人影,交错地合在一起,他关了窗棱,脱鞋爬到了床上,钻进被窝里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