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少女温热的吐息擦过他的耳朵,他才猛地回神,长睫簌簌颤抖,垂下头继续走。
鸣珂问:“你在想什么?”
萧君知摇头,“没想什么。”
鸣珂莞尔,逗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是在想,想你绝世剑修,今日却要背着这么一个老婆婆,真是好没意思,好煞风景,烦透了。是不是?”
萧君知深吸一口凉气,“……不、不是。”
鸣珂偏头笑,“那就是你在想,嗯,想我们云山剑尊,风华绝代,市面上一块留影石就能卖五灵石。要是那些倾慕剑尊风华的修士看见你居然背着个头发发白的老婆婆,肯定会心碎欲绝,连带留影石的市价也会掉下来,是不是?”
萧君知停下脚步,被气得眼前一黑,又深呼吸两口。冰冷的凉气灌入肺腑,让人霎时冷静。
可身后的人不依不饶,热气擦着他的耳朵,反复问:“是不是呀?”
萧君知站在风雪中,脚印陷入白雪中,隔了半晌,才冷着脸说:“若你是老婆婆,那我也是老公公了。”
鸣珂听他清冷疏离的语气,笑道:“你生气啦?”
背她的人紧抿嘴角不说话。
于是她望着纷飞白雪,自言自语:“老公公啊老公公,你都活了这么多岁数了,怎么这么容易脸红生气呢?”
萧君知:……
鸣珂又说:“这样不好,做人呢,要开心一点。不要活得像座山,那么紧紧绷着,把所有东西都背在自己身上。”
萧君知:“我的背上只有你。”
鸣珂笑笑,忽而听到他又说了句:“一直只有你。”
“什么意思?”
萧君知沉默片刻,默默把鸣珂放下,“仙子,还是御剑吧。”
鸣珂眨巴眨巴眼睛。
萧君知面不改色:“背不起,有点重。”
鸣珂怔了片刻,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反而笑了,“藏锋是陨铁铸的,重逾千斤是吧,你天天提着藏锋跑,还说我重?”
她皮笑肉不笑,双手抄袖,扭头往山下冲。
走了两步,冷风刮得人一激灵,她扫了眼看不见尽头的山阶,犹豫片刻,很从心地转过身,仰着脖子说:“御剑!”
萧君知召出藏锋,跳到宽厚的剑柄上,朝她伸出手。
鸣珂没有牵他,自己跳上去,踩上去的瞬间,剑柄晃动两下。她听到身后青年极轻地笑一声,好像在笑她长胖变沉,连藏锋都被她踩晃了。
鸣珂扭头,“你嘲笑我?”
萧君知神情冷峻,“没有。”
他看上去高不可侵,冷若冰霜,像个提剑准备去灭掉别人宗门的终极恶人,眼底无情冷漠,仿佛世上所有都只是他眼底的蝼蚁。
一个大恶人会笑一只蝼蚁太沉了吗?
鸣珂微眯起眼,狐疑地看他一眼,慢慢转过身,转身的刹那,余光瞥见青年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
但她来不及说什么,脚下藏锋猛地往上升,飞入云海中。她身体一晃,随即被萧君知稳稳扶住。
果然是个大恶人!
她心中默默想,扭头看越来越远的观雪峰,叹气道:“云山剑尊欺我老无力。”
“公然抱卿入云来?”身后声音带着极轻的笑意,与平日的清冷截然不同。
鸣珂听见笑声,偏过头,青年微微挑眉,桃花眼尾勾起。飞雪流云中,他的眼里蒙上层似醉非醉的光彩,亮得惊人。
萧君知很快就敛了笑意,问:“回观雪峰吗?你需要休息一下。”
鸣珂晃晃脑袋,捂住额头,企图忘记刚才那双堪称绝色的浅笑。片刻后,她抬手指了指飞羽峰,“先去那里,同我师尊报个平安。”
萧君知:“他知道你平安。”
但他还是听鸣珂的话,飞向飞羽峰。
离开观雪峰的范围,阴云积垒,天越来越低。到飞羽峰上空时,已是细雨蒙蒙。
鸣珂披上那件羽衣,忽而想到什么,问:“这是你送来的吗?”
萧君知别开脸,往后退了一步,闭目片刻,说道:“沈小晏也在。”
鸣珂蹙眉,“好无情啊你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