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齐走过纷飞的梨花林,浅淡清香浸染在散开的裙摆上。
鸣珂重新来到飞羽峰时,萧君知依旧站在那颗老柏树下,负剑而立。
看见他,沈小晏想起池塘里那条金鱼,拉着鸣珂小声说:“师姐,等日后我们烹了鱼哥,要不要请剑尊过来一起吃,毕竟昨天他也有份。”
剑修向来敏锐,萧君知看过来,极轻地蹙眉。
鸣珂对上青年的目光,额角就微微发疼,想笑但只能憋着。她心道沈小晏说得很有道理,便客气朝萧君知打招呼,四目相对,她有些尴尬。
萧君知:“昨夜,什么鱼?”
鸣珂一怔,“你忘了吗?”
萧君知眸中浮现些许疑窦,“昨夜我做什么了?”
沈小晏想说出,被鸣珂拦住。鸣珂微笑,也松口气,“没什么。”
挺好,这样大家都不尴尬了,只要她也假装忘记,昨夜差点被拖去施肥的事就不复存在。只要她也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萧君知抿抿嘴角,下意识按住剑柄,低声叮嘱,“凌霞仙子在殿中等你,我与你一起进去。”
鸣珂莞尔,“多谢。”
她拦住想进去的沈小晏,“小晏,在这里等我。”
沈小晏有点担心,但还是听她的话,乖乖呆在柏树下。
鸣珂在殿门口站了片刻,低着眉眼,慢慢走进殿内。
金仙是修为能够飞升,但因某种原因,尚还滞留在人间的大能。能修炼至金仙的,一个个都是仙门巨擘。他们向来避世不出,独自苦修,只护自己的一方宗门。
人间几位金仙,本属她师祖松风为首。可是当年仙魔大战,只有松风一人牺牲。
刚进入殿中,一股威压之上而下朝她卷来。鸣珂如今没有修为,自然承受不住金仙放出的威压,身子微微一晃。
萧君知扶了把她的后背,而后走到她身前。
鸣珂脸色发白,受创的经脉又开始泛疼。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抬头往上看。
大殿之上,站着个高挑的人影。她居高临下看着鸣珂,身上穿繁复长裙,裙摆流水般垂至长阶上。
鸣珂平静与她对视。
凌霞仙子姝丽雅艳,傲气凌人,只是看起来刻薄了些。
她冷笑了声,“看来他们说得没错,果然是个废人了。”
鸣珂:“我修为被毁,但我不是废人。”
凌霞仙子歪头看她,倏尔勾起嘴角,冷冷笑道:“当年你打伤我徒孙时,多厉害啊,仙门最厉害的后起之秀,后面还有松风撑腰。”
鸣珂蹙眉,思索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位心高气傲的金仙。渐渐,她想起一桩旧事。
凌霞仙子是指月城的老祖,百年前,指月城举行天峰大会。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天峰大会是仙门中刚入道少年的盛会,奖励丰厚,入道年龄不过三十年便可参加,优胜者更能获得进入上古秘境探险的资格。
那年鸣珂也参加了天峰大会,独自一人,背着瑶琴,走在繁华街道上。
她长相温婉,素衣布裙,乌发只用根老旧木簪挽起。
美丽而无害,柔弱又可欺。
于是她被人当成修为低下的音修,还是散修。通常来说,音修总是要人庇护的,不能打又没什么用,若没有大宗门的庇护,最容易被人欺负。
当她在一家茶楼品茶时,就被人纠缠上了。
时隔多年,鸣珂已经记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记得他身上有股很浓的腥味,让人反胃。当听到修士品评她的容貌修为,大言不惭想做她的“庇护”时,鸣珂并未直接亮出身份,而是饶有兴致地看他抚摸自己的手,而后笑道:“我们打个赌吧。”
“我们打一把。若你赢了,我的命就是你的,任你差遣,若我赢了,”她抬起手指,缓缓抹掉嘴角染的水光,柔声道:“你的命,就是我的,好吗?”
结果自然而然,没有悬念。
鸣珂记得这事,倒不是因为那人是凌霞仙子的徒孙,而是从天峰大会回来后,她就被师祖罚扫了大半年的山道,从落叶纷飞扫到白雪消融。
等到初春,冰雪消融,师祖把她喊到飞羽峰,问她知不知错。
而她只是认真地说,对方同意了赌约,应该愿赌服输。何况,是对方意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在先,她是防卫,不能算错。
师祖无奈叹息,没有告诉她对方是凌霞仙子的徒孙,也未因这件事给云山麻烦而指责她。他素来宽仁,耐心听鸣珂说完自己的想法,然后说道:“你知道自己实力超过他,却故意设下这样的赌约,将他打成重伤。小珂,这不是愿赌服输,是你故意为之,你的心不正,你知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