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默开车开得很稳，鹿熙脸贴着玻璃，看向路边一排排飞速掠过的行道树。
突然，鹿熙像是看到了什么，她扭过身，一脸期待地对温青默说：“要不然买个煎饼果子当早餐？”
“……煎饼果子？”温青默迟疑着反问。
“就在路边，路边的那个早餐摊，有卖煎饼果子的。”鹿熙用手指戳了戳车玻璃。
温青默顺势看过去，路边确实是有几个小推车，他慢慢放缓了车速，停在路边，扬扬下颚示意鹿熙：“去买吧。”
“我也给你买一个？”鹿熙刚要推门，又想到了温青默也没吃早饭。
“……不用了。”
温青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
“大哥你不是不没吃过煎饼果子？您是不是从来不吃这种路边的小摊？”
看温青默这幅样子，鹿熙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温青默怎么什么都没吃过。
喝露水长大的吧？
“是没有，”温青默屈起食指推了一下眼镜，“但是……”
“我给你买一个，很好吃的。”
看着鹿熙充满期待的表情，温青默始终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只好道：“随便你吧。”
得到应允，鹿熙高兴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等在煎饼果子小摊前的客人还不少，索性摊主的手速很快，温青默在车上等了十来分钟，鹿熙就提着一个塑料袋回来了。
塑料袋里装着两个煎饼果子，鹿熙用左手从中拿出自己的，放到腿上，又将另一个递给温青默：“尝尝？”
“我……”温青默接过，塑料袋很薄，饼又热又软，香气扑鼻，温度毫无阻拦地传达到他的掌心，“我到了公司再吃。”
“别啊，”鹿熙诚恳地说，“您先尝一口，好吃就留到公司吃，不好吃就给我，我能吃俩。”
似乎是被鹿熙的话给逗到了，温青默唇边勾起一点带着笑意的弧度，他笑着摇了摇头，依言把塑料袋往下扯了扯，张嘴咬了一口。
酱汁从饼边溢出一点，正巧粘在了温青默嘴角，鹿熙条件反射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卫生纸，作势就要帮温青默擦去嘴角的酱汁。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温青默侧脸的刹那，鹿熙猛然回神，停下了动作，转而把卫生纸塞进了温青默手里：“擦擦。”
不过还好，温青默似乎对于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了，吃东西还会弄到嘴边而不好意思，并没有注意到鹿熙的动作，他反手接过卫生纸，急切地在嘴边用力擦了一下。
鹿熙缩回手，把脸转向车窗，干脆用脸贴了一下冰凉的玻璃。
靠。
她居然差点帮温青默擦嘴。
她真的冲动了。
——
鹿熙回到学校，又开始了平淡如水的校园生活。
日子淡到仿佛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大学生，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之前和温青默发生过的事都是一场错觉。
……
夏薇薇从超市买了两个地瓜，刚进宿舍门，就看到鹿熙正坐在公共区域的沙发上打电话。
“伯母，真的不用，真的不用，”鹿熙瞥了进来的夏薇薇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根本没空和她打招呼，“办什么生日宴啊，多麻烦。”
夏薇薇把两个地瓜放到茶几上，将帮鹿熙的买的往她面前推了推，自己又去打开冰箱门，拿了一罐酸奶出来。
鹿熙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沙发上：“不用啦，整这么大干什么，生日普普通通地过就行，办生日宴又耗时又耗力，我就和我的同学一起出去吃个饭就好。”
夏薇薇在她面前坐下，开始吃地瓜。
“哎，对对对，等到了周末我回趟家，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好……伯母再见，伯母再见。”
鹿熙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终于打消了温母给她办生日宴的想法，挂掉电话之后，她无力地躺倒在了沙发上。
“温伯母要给你办生日宴？”见她打完了电话，夏薇薇问。
“对啊，”鹿熙清了清嗓子，“但是我拒绝了，生日宴太麻烦了，一场办下来肯定得累得要死要活，我才不想呢。”
她的生日居然和原主的一样。
非常神奇。
“你以前不是还挺喜欢的吗？”夏薇薇奇怪道。
鹿熙语塞，反手搭在眼睛上：“……一岁年龄一岁心嘛，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了。”
“那也好，到时候就咱们宿舍一起吃个饭好了。”
“我请你们吃火锅。”
鹿熙说着，又从沙发上坐起来：“我得抹药去了。”
前几天她拆了线，医生又给她开了药膏让她天天抹，鹿熙生怕留疤，每天都谨遵医嘱。
“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疼吗？”夏薇薇关心道。
“不疼，已经结痂了，”鹿熙张了张五指，“就是手还没法完全张开，摊平的时候总感觉掌心很紧。”
鹿熙叹了口气：“快点好起来吧。”
结痂的地方有点痒，她必须要控制住去抠的念头。
这时，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鹿熙立刻看向来电人，生怕是温母反悔了，还是决定要给她办生日宴，然而手机屏幕上面却显示着另外两个字：沈煜。
“沈煜？”夏薇薇挨得近，也看到了来电人，“我觉得他应该是打电话来请你吃饭的。”
沈煜想说什么还是得听了才知道，鹿熙滑到接通：“喂？”
“小熙，”传来的是沈煜熟悉的嗓音，“过几天是你的生日吧，先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对了，你这回是不是不准备办生日宴啊？我都没听到消息。”沈煜问。
鹿熙急忙说：“没有，没有，一个生日整那么隆重干什么，我这回就打算和我舍友一起聚个餐。”
沈煜似乎笑了笑：“我发现你真的变了很多，你以前最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宴会了。”
鹿熙支吾一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她要说，她岂止是变了，而是整个人都换了吗？
不过幸好沈煜也没有在意，电话那头的他似乎正在兀自紧张着，过了一会儿，他用尽量松快的语气问道：“我请你吃顿饭吧，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我……”鹿熙一下子卡壳了，“我生日那天，已经和舍友约好了……”
实际上，鹿熙也拿不准自己到底要不要接受沈煜的邀请。
她和沈煜不熟，打心眼儿里不想和沈煜单独吃饭，但是拒绝的话……
“那就第二天，好吗？”沈煜很快就接了话，自然而然地换了时间，“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接风宴的时候，你提前走了，电话里还跟我说之后要给我当面赔礼道歉呢，大小姐，赏个脸呗？”
他语气有些戏谑。
沈煜此言一出，鹿熙立刻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毕竟“当面赔礼道歉”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之前半道离场也确实不礼貌。
“好，那……在哪里吃？你定我定？”鹿熙答应下来，又向沈煜询问。
和沈煜一通电话结束后，鹿熙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了。
应该不会再有认识原主的人打电话过来要和她一起吃饭了吧……
要是这么挨个吃过去，岂不是比办生日宴还要累？
——
“温总，下午三点有个会，需要您出席，明天上午九点是和海纳老总的会面，嗯……暂时就这些了。”
温青默听着陈昭的汇报，抿了口茶水，放下杯子，指尖漫不经心地在办公桌上敲着。
“对了，”陈昭像是想起了什么，收起文件夹，看向温青默，“后天是鹿小姐的生日，您别忘了。”
温青默指尖的动作停了下来：“是吗。”
陈昭：“……”
“是吗？”
这是什么意思？
要是放在以前，温青默早就甩手不管，安排他去买鹿熙的生日礼物了。
陈昭感觉自己越来越无法从温青默这张毫无波澜的脸上揣摩出他内心所想了。
心累jpg.
他只好又问：“那需不需要我帮您给鹿小姐买礼物？”
温青默没有回答，半晌，才抬头看着陈昭：“不用了。”
“不用？”陈昭一愣，“不用给鹿小姐买礼物了吗？”
温总和鹿小姐是没什么亲情不假，但好歹算是一家人，至少这些面子上的功夫还会做足，为什么这次不买了？
难道鹿小姐得罪了他？
听了这话，温青默拧起内心，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你现在是已经理解不了我说的话了吗？”
陈昭：“……”
“我说，不用你买。”
温青默在你字上加了重音，陈昭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理解错了。”
温青默“啧”了一声：“行了，没事你就先走吧。”
“好，那我先出去了。”陈昭点点头，转身就要推门离开。
这回的生日礼物不用他买了？
温总要自己买？
温青默反常的举动引起了陈昭深深的好奇，他只能在心里默默思索着，一边走，一边伸手去推门。
“对了。”
温青默突然叫住了他。
陈昭回身：“怎么了？”
温青默的脸上极为罕见地出现了一丝难为情，陈昭浑身一震，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当他准备看第二眼的时候，温青默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不行，温总今天真的很反常。
也不只是今天。
最近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要说起来，就是的有时候，整个人都有点萎靡，还有点软。
“……”
陈昭都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得一哆嗦。
他不能再想了，罪过。
“你之前……都给鹿熙买了什么？”
温青默问道。
“呃……”陈昭回想了一下，“就是首饰啊，Omega都会喜欢的那种，胸针，项链，戒指之类的，送这些肯定不会出错的。”
温青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
等到陈昭离开了办公室，温青默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鹿熙的……生日。
往年，鹿熙的生日只是他行程中微不足道的一件事，甚至不需要温青默去费心，全权交给陈昭去打理就好。
但是这次……
温青默掏出手机，点开鹿熙的朋友圈。
鹿熙是个很喜欢分享日常的人，发的时候也不会精心制作九宫格，一般是有什么发什么，内容也比较单一，就是吃喝和学习，温青默从最近的一条看起，慢慢往下滑去。
[吃了烤肉，非常不错，没有图，因为肉都被我吃光了]
……
[鳗鱼饭，没有刺，这就是我的梦中情鳗]
[今天上课，有一只小狗跑了进来，最喜欢这种土土的小狗了，倒三角小耳朵，我的心化了]
……
[吃到了法餐，类似Omakase，有的好吃有的奇怪，开盲盒了属于是]
……
其中有些是他无意中点进去看过的，然而大部分他都从来没见过，温青默一条一条地看着，表情也跟着柔和起来。
直到他看到鹿熙最新发的一条朋友圈。
[好想去沿海公路兜兜风]
……
退出朋友圈后，温青默拨通了鹿熙的电话。
等了一会儿之后，那边被接通了，鹿熙清浅的嗓音传出，似乎有点意外：“喂？大哥？”
“是我，”温青默无意识揉搓了一下西裤，但声音还是一贯的沉稳，听不出任何感情，“你的手怎么样了？”
“我的手啊……”
那边鹿熙可能是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挺好的了，现在在抹那个去疤膏，就是有点痒。”
“后天我带你去医院再看一下。”
“啊……不用麻烦了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之前已经麻烦过大哥你送我去医院拆线了。”
温青默轻笑一声：“帮人帮到底。”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鹿熙才开口：“那就谢谢大哥啦。”
“对了，后天是不是你生日。”温青默状似无意地提到，自然而然地将话题扯到正事上。
“是啊。”
“那正好，送你去医院之后再请你吃个饭吧，就当庆祝你生日了。”
温青默提出邀请。
这回，那边的鹿熙很明显为难了起来，她“嗯”了一声，拖长尾音，充满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后天晚上我们宿舍要聚餐，她们给我庆祝生日呢。”
“……”
温青默不由得收紧捏住手机的手指：“行……那不然就大后天吧。”
和舍友一起庆生，倒也正常。
本以为大后天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不料鹿熙更显为难，温青默几乎都能想象出她在那头抓头发都样子了。
“大后天不行……嗯……也跟别人约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