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曾经见过我对玉鸾郡主的态度,难道殿下没有察觉到,我之前对于殿下的态度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吗?”
谢妧发现自己每当觉得自己稳占上风的时候,最后都会被他反客为主,就像是现在也不例外。
隐隐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瞳不似之前那样淡漠,而是沾上了一点儿,说不清楚的情绪。
谢妧之前也曾想过景佑陵对自己的心思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的,但是却从来都没想过他的心动起源于这样早,可是前世的他分明拒婚拒得斩钉截铁,甚至后来还那样无情的对待自己。
他的心动,怎么可能是这样早?
自己梦到的前世,或者说自己见到的那些,好像真的和这辈子……相差的太多了。
谢妧恍惚间想问出自己的问题,“那你后来到底是为什么……”
话只说了一半就堪堪止住,她倏地回神,对上了景佑陵的眼睛,一时之间脑海有些混乱,所以收回之前撑在景佑陵身侧的手,别开眼睛,“算了。没什么。”
她话也都问了一个明白,只是心中的困惑倒是一点儿也不见少,刚准备站起身子清醒一下,却突然因为一股突如其来的力,恰巧跌在了景佑陵的怀中。
谢妧之前以为勾住的细链,正是因为之前的晃动,和景佑陵头上的那根银链缠在了一起。
她之前头发散着倒是没有注意,一旦站起来,就因为这缠绕在一起的链子,倒在了他的怀中。
四目相对之际,谢妧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并非是自己有意,只是对上景佑陵的眼睛的时候,那点儿反心又噌地一下子蹿得极高。
就算自己是故意的,那又如何,谢妧横生出一点儿去而复返的理直气壮来。
好在景佑陵自己也知道是因为头上的那链饰缠在了一起,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因为谢妧被缠上的那根链饰在侧后方,不太方便,所以他的手指抬起,“我来解吧。”
因为这两条细链都极为纤细,再加上谢妧散下来的头发,景佑陵又没有怎么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他的指尖时不时碰到谢妧的颈后,还有垂下来的发丝,也是如此,碰得她……略微蜷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景佑陵的坐姿极为端方,背挺得很直,从谢妧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垂眼认真解那两根银链的时候,眼睫垂下的阴翳。
实在是有些如坐针毡以后,景佑陵才终于抬手,看向谢妧,“好了。”
谢妧如蒙大赦,刚准备站起来出去透透气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手猛地被人握住,在她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她居然重新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
但是不同的是,景佑陵的眼瞳远远不想刚刚那样淡漠,而是而是沾上一点儿氤氲的色泽。
“殿下刚刚问了我的问题,我都一一解答了。”他顿了一下,手碰在谢妧的脑后,“还帮殿下解了链子,殿下准备怎么报答我?”
这种小事索要酬谢,谢妧不甘示弱地回望,“没有报答,你若是实在想要,等回到陇邺,我可以把耳雪送给你。反正它那么喜欢你,有奶便是娘。”
她哪里不知道景佑陵爱洁,能容许耳雪进入他的院子就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谢妧说拿耳雪作报答,实在就是在报复景佑陵现在让自己进退不得的状况罢了。
“殿下不愿意给?”景佑陵略微侧头,眼瞳暗了一下,“那我收点儿……利息,应当不算是过分吧?”
她还未答,景佑陵原先放在谢妧脑后的手就抵住,他身上的松香味在这个时候瞬间犹如过江之态一般压了过来。
谢妧心想,唐夫人果然是识人不清,景佑陵虽然看着冷淡,其实哪里会是一个情意淡薄的人,分明就是压得人连一丝退路都不留,甚至连利息这样的话都能用作是借口。
这次和先前的所有都不一样,之前谢妧因为头上的银链和他的链子缠在一起,然后被他拉回来的时候又是跌坐在他的身上,所以的姿势实在是让她觉得有几分赧然。
她之前的手曾经撑在榻沿上,现在被景佑陵反客为主,所以反而是她的腰抵在榻沿上,作为支撑的一个点。
而景佑陵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一点,用另外的一只手垫在她的腰后,动作却丝毫不停。
在恍惚之间,谢妧好像觉得,她头上的那几条链饰,好像又和他头上的银链缠在一起了。
谢妧想到他说起当年在上书房之间的场景,她还以为当年是因为自己的软磨硬泡所以景佑陵才对自己几次退步,可是现在想想,景佑陵当年对于自己,好似确实是有些不一样的。
谢妧脑中纷纷扰扰略过许多,而景佑陵似乎是发现了她的不认真,手指略微碰过她的耳垂。
他的吻从来都不像他的本人那般清冷,反而像极琼月殿外开得繁茂的海棠花树,也像极当年上书房窗外那株生得极高的广玉兰花,那么明目张胆地开得热热闹闹,犹如疾风骤雨一般,毫不吝惜。
许久过后。
景佑陵终于用手略微支起来了一点儿身子,然后将谢妧之前有些乱的头发拢好,大概是因为经过刚刚的事情,所以声音也连带着有些哑。
“我想想,觉得……”他停顿了一下,俯身又吻了一下谢妧的眉梢,“这个,作为报答,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慧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出自《坛经》
写这个的时候想到了高中的哲学TVT
第67章 · ✐
在梧州城内近半月都没有再出现过新的瘟疫病患的时候, 唐琸和谢允他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在三日后解封城门。
三日后,就是八月廿四了。
郭和光在任工部尚书多年, 虽然处事圆滑了一些, 但是对于修筑水利也是相当有造诣,梧州虽然地势偏低, 但是可以开通的渠道并不少, 也可以引流到城外的那条湛江之中。
经过郭和光的布置,日后就算是再遇到这样的洪涝,至少也不会如同之前那样,如此来势汹汹。
这一切和谢妧预料的差得不算多,毕竟在她之前所想的就是在八月底能够回去,若是这个时间回去的话,那么景佑陵也可以在陇邺休整一段时间,随后前去朔北。
若是谢妧没有记错的话,和北戎拓拔奕的那一仗, 其实也说不上是多么困难, 毕竟守城的是景煊和景佑陵两个人, 还有被称之为第一卫的朔方卫。
值得庆幸的是, 这场瘟疫因为处理得当,所以伤亡并不算是多,至少比起之前史书当中的记载, 要是好上不少。
不少在城隍庙之中的患者痊愈, 然后得以回家,期间还有不少人前来州牧府上送些东西给唐琸。
因为之前的洪涝损失惨重, 所以其实大多也说不上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么是亲手织的布匹, 要么就是些新长出来的瓜果。
这么林林总总几乎快堆了一个屋子,唐琸自然知道这件事并非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只是看着那些东西,感觉谢策这些王孙公子应当是不怎么用得上,所以也只是略提了下若是有什么看上的物件,尽管拿上就是。
谢策和谢允自然是连连摆手,他们又从来都没求过这些,自然是没有什么想要的。
况且他们不日就要回到陇邺,那些瓜果什么的,在颠簸中必然存贮不了多长时间。
郭和光原先还对那些东西有些兴趣,但是两位殿下都没有什么所求,自己贸贸然说要这个要那个,实在是有些折了风骨,所以也只是略微瞄了几眼,也没有多么上心。
而在问到景佑陵的时候,唐琸原本以为这位面色冷淡的少年将军不会对这些身外之物感兴趣,却没想到,在某日无人之处的时候,景佑陵抱剑站在唐琸的必经之路上。
甚至吓得唐琸一身冷汗。
虽然心中知晓景佑陵不是那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人,比起将军,更像是个端方守礼的世家公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唐琸每次看到景佑陵都会有心中发怵,尤其是现在要单独面对他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之前看林行舟断掉的手掌,不过更多的,恐怕是因为景佑陵哪怕不言语,身上也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那股压迫感。
“景,景大将军。”唐琸站在原地,“不知现在单独见下官,是有何要事?”
唐琸自然知道景佑陵既然单独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有自己的用意,也应当是不方便和别人说起来的事情。
只是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有什么样的事情,值得景大将军就这么单独堵上了自己的路,惹得唐琸现在实在是有些战战兢兢,等着景佑陵开口。
所幸景佑陵面色如常,“唐大人。听闻梧州盛产琉璃石?”
唐琸一时没有想到景佑陵居然要问的是这个,站在原地略微愣了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
“是的。梧州在未封城之前,虽然距离陇邺很远,但是因为这里的矿能采出琉璃石,所以来这里收购的陇邺商户也不少。只是因为之前停工了许久,再加上封城,供到陇邺那边的石料,恐怕就少了不少了。”
唐琸说起这里一时有些收不住,说完了才发觉自己实在是讲得太多,只是看着景大将军并未有什么神色变化,安下心来接着问道:“不知将军问起这个是……”
他觉得景佑陵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问起这个,只是唐琸也还看不出来,原来景大将军还喜欢琉璃石这样的物件。
唐琸怕景佑陵自己不好意思开口,补充道:“之前痊愈的病患也有不少是经营这些的,琉璃石在梧州相当常见,他们送来的都是品相相当好的,别的地方都难得一见的。”
“若是大将军喜欢,现在就可以随下官前去库房挑选挑选。”
他说着,还担心景佑陵有些心理负担,宽慰道:“梧州此次大劫,多亏将军带兵前来,若是将军不愿意接受这些东西,下官还多少会觉得心中有愧,现在若是将军喜欢,那也算得上是荣幸之至了。”
唐琸这么兀自说完几番话下来,几乎都没有停过,等他说完,才终于疏解下来有些紧张的情绪,却看到景佑陵的眼睛略微垂着看着自己。
景大将军的身量很高,浑身上下的气质都极为冷清,所以这么看着人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有压迫感。
静默了几刹,景佑陵才缓声道:“那就劳烦唐大人带路了。”
梧州的琉璃石确实极为出众,甚至和闻名遐迩的掖州孔雀石比起来,也不输分毫。
唐琸原本以为景佑陵不过只是略看几眼,却没想到真正到了库房之中,景大将军居然还很是认真地挑选了起来,对着光端详了几下,莹润剔透的玉石在瘦削的手指上甚至更显出来了几分别样的色泽。
以至于就连这位年过半百的州牧脑中都不免冒出来了一句话来——
所谓,“美人自古如名将。”
这句诗原本根本就不是什么旖词,只是冷不丁地闪过唐琸的脑海,不禁感慨,不愧为传闻中的玉面将军。
美人名将,也是名不虚传。 依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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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策此行清减,只带了一个平常跟在他身边的小厮,这些日子因为时常跟着郭和光去修建水利,所以连带着脸上都清瘦了不少,他原本生得唇红齿白,这几日被日头晒了不少,居然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变黑。
就显出几分格外地少年气来。
谢妧今日被他拉着去看他前些日子加固的堤岸,因为之前谢妧很喜欢琼月殿外的那株海棠,所以在郭和光问起岸边载种什么用来防止泥土流失的时候,谢策也是特意选了海棠和合欢。
等到来年春夏季的时候,想来就是一番犹如花鸟画卷般的场景。
谢策之前因为谢妧被掳,很是性子阴沉了一段时间,他太过感情用事,一旦有人碰到他的软肋,性子就会变得极为阴郁。
若不是谢允和谢妧拦着,恐怕谢策连冯廊都要一并处死。
冯廊固然不可免除牢狱之灾,但是他也罪不至死,若是如此行事,难免会落得一个不仁的名声。
更何况在亲眼目睹那些事情以后,冯廊也及时弥补,自愿捐献半数家产,用以梧州修建水利,加固堤岸。
钱财相抵,冯廊也要至少经历上几年的牢狱之灾,也算是严惩了。
至于林行舟,听闻在垣城之时,在他的发妻前来探视以后,甚至都没有等到秋后问斩,就咬舌自尽了。
谢妧听到这个消息说不上是什么感触,只是惋惜他的发妻,原本真心相对,最后倒是落得了这样一番的下场。
林行舟原本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
此时的梧州城大部分的铺面已经重新开张,比起之前的死气沉沉,多上了几分生气来,街上往来的人也是相当不少,甚至还有好久都没有再听闻过的吆喝声,显出来了几分亲切。
谢妧甚至还看到几个年纪正当好的姑娘,看到谢策,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去,脸上还有些含羞带怯。
谢策虽然在自己眼中还带着些稚嫩,按照岁数来说,其实也该到了快定亲的年岁了。
谢妧觉得有几分好笑,想到谢策也从来没有对哪家的姑娘产生过好感,突然也来了兴致。
“阿策,说起来,你的年纪也快到挑选正妃了,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你说起什么姑娘家,还是有,但是你一直都没和我讲起过?”
谢策霎时间没想到谢妧居然问出来了这么一句话,脸上瞬间就浮起一层薄红,张口结舌:“长,长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正妃,我哪里到了那个年纪?长姐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
谢妧也没想到谢策对她随口的一句话居然反应有这么大,然后又想到等到前世谢策登基以后,后宫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谢策当时在民间广为搜罗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绝色美人,而是寻找和耳雪的长相相差无几的狗。
所以登基一年内,后宫都是空无一人。
谢妧对自幼长大的谢策自然是十分了解,这么想来,实在是有几分奇怪。
谢策要么是心有所属,要么就是不通情-事,只是按照道理来说,谢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君怎么说也该有个什么通房丫鬟了,怎么也不像是不通情-事的年纪。
谢允排行第三,谢策排行第四,在他们之下的年纪更小的皇子甚至都已经有了通房的丫鬟,而他们两个却一直都没有。
谢允好似是因为生母早逝,对于选妃一事比较淡薄,但是谢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