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今日是来道歉的,夏星眠自然做好被冷待的准备,上前陪着笑道:“前几日误会了皇叔,今日自然是来登门道歉的。”
道歉?萧南卿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后空着两只手来表示歉意,未免不够诚意了些。”
夏星眠干笑两声,哭丧着脸,委屈道:“皇叔有所不知,上次私自出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罚了我一年的俸禄,现如今我紫宸殿已经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皇后今日不是来跟本王道歉,倒像是来向本王诉苦的。”
几次接触,萧南卿觉得这个女人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与她说话,便带着周旋的意思。
“自然是来道歉的,这不我人不是都来了吗?”夏星眠赔着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我态度足够好,你就不能赶我跑。
可萧南卿显然不吃她这一套,放下茶杯道:“本王已经感受到皇后的歉意了,时候不早了,皇后还是请回吧。”
“是吗?那皇叔的意思是原谅我了。”她笑靥如花,上前扯着他宽大的衣袖欣喜的问道。
又来这一套,萧南卿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衣袖,淡漠的说道:“皇后有权利道歉,接不接受在本王。”
什么嘛?闹了半天,还是没原谅自己,一个大男人,这么小肚鸡肠。
不过这事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姿态还是要低一点,再低一点,本就是奔着求和来的,眼下这目的还没达到不是。
大脑飞速运转,她重展笑颜,“皇叔,其实我今天真的是带着诚意来的,知道皇叔为国事日夜超劳。所以特意前来想为皇叔做顿饭。”
“做饭?”萧南卿挑了挑眉,这话题偏得有点快。
夏星眠笃定的点点头,扬眉道,“不知皇叔喜欢吃些什么?”
萧南卿并不认为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女子会做菜,淡淡地说道,“本王爱吃鱼,皇后会做吗?”
“当然,一鱼九吃听说过吗?本宫可以用一条鱼做九道菜。”夏星眠自信满满。
“当真?”萧南卿扬眉,自然是不信的。
夏星眠给他挖坑,挑衅道:“若我做出来,皇叔可要答应我一件事。”
萧南卿冷哼一声,应道:“可以,前提是本王没被你毒死。不过,你要是做不出又当如何?”
“那就任凭皇叔处置。”她敢夸下海口,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萧南卿答应的痛快。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拉钩。”她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
如此幼稚,萧南卿满脸不屑,还是伸出小指,轻轻地勾了勾她那柔嫩纤细的小指。
厨房里恰巧有一桶刚捕捞上来的鱼,活蹦乱跳,其中一条个头大的,约摸有十来斤重,跳的格外欢实。
“就你了。”夏星眠勾唇一笑,动作敏捷的将那条大鱼捞起。
开膛破肚,去鱼鳞,手起刀落,干净利索,鱼头剁下来,鱼嘴还一张一翕的。行云流水的动作,只看得王府的厨子目瞪口呆。
萧南卿看着桌上那一道道摆盘精致,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心中还有些许惊讶,这些都是她做的?没有帮手。
夏星眠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皇叔,这可是您的府上,我就是想作弊也没有机会啊!”
“就算是你做的又如何?倘若中看不中吃,只会是浪费食材。”萧南卿对她的厨艺并不放心。
“既如此,那皇叔不妨试试?”她殷勤的替他布好碗碟,挨个报菜名,“鱼肉刺身、泡椒鱼皮、黄椒鱼片、鱼肠煎蛋、剁椒鱼头、椒盐鱼骨、葡萄鱼、鱼头豆腐汤、牡丹鱼片。”
最后又捧出一盏细瓷白盅,揭开盖子里面是胖大海炖雪梨。
“这道甜汤是送于皇叔的,方才听皇叔声音微哑,想必是受了风寒。”她语气温柔,体贴万分,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萧南卿没有做声,夹起一片鱼肉,味道鲜甜,没有一丝鱼腥味。
又尝了另一道,香口惹味,酱汁浓郁。一鱼九吃,九种不同的滋味,她竟能将鱼肉和鱼骨的每一处都处理得恰到好处。这厨艺堪比御膳房的大厨,不,更胜御膳房的大厨!
夏星眠见她迟迟不表态,有些紧张。“味道如何?”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萧南卿瞥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尚可……”
她不知道能得萧南卿「尚可」两字评价的人,屈指可数。
“好吃就好吃呗?”她开始得意起来。
“皇后不一起用膳吗?”萧南卿见她一直站着。
许是厨师的职业病,以往都是客人坐着,自己在边上站着。夏星眠突然意识到,现如今时代,身份不同了,便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
夹起一块鱼肉刺身,沾了少许酱料体贴的放入他的碗中。
“多谢皇后。”萧南卿不知怎地,突然客套起来。
身边的女子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肤白胜雪,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一颦一笑间似有勾魂摄魄之态,令人魂牵蒙绕。
这是萧南卿第一次这么细致的打量一个女子,突然有种错觉,这女子不是皇后,是他的王妃,一闪而过的念头,在他自己看来也是多么的可笑。
夏星眠自然不知道他刚才想了什么,笑盈盈地问道:“皇叔觉得我的厨艺如何?”
“尚可。”他又恢复了往日平淡的语调,仿佛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想法从未有过。
夏星眠不死心,继续问道:“那皇叔觉得,这偌大的幽州城中,可有哪一家茶楼酒肆的厨子有我这般手艺的?”
萧南卿沉思片刻,“自然是没有的。”
夏星眠心中一喜,又试探道:“那我开一间酒楼岂不是可以日进斗金。”
“皇后到底想说什么?”萧南卿早就听出来了,她一直在跟自己兜圈子。
夏星眠嘿嘿一笑,换上谄媚的表情,“我想开家酒楼。”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啊,计划书都带了。
“胡闹。”萧南卿断然拒绝,刚才的好感荡然无存,她怎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身为后宫之首,不好好以身作则,统率后宫,相夫教子,教导嫔妃,恪尽职守,整日里任意妄为,异想天开,难怪得不到皇帝的宠爱。
这要是传出去,皇后开酒楼,岂非贻笑大方,他断然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还有她不是答应过他,只要保守秘密,她下次绝不会在偷溜出宫,今日怎么又跑到自己府中,还冒用南宫毅的拜帖,真不知这南宫宏远是如何教育女儿的?改日定要找其谈谈!
第14章
皇叔入股吗?
被他一吼,夏星眠顿觉委屈,眸中顷刻间雾气萦绕。
“你凶我?”她眼圈泛红,那团雾气凝结成水,眼看就要落下来。
“本王,本王没有。”这萧南卿大小在军营长大,身边都是一帮虎背熊腰,流着臭汗的士兵。
男人们的心思都比较粗糙,哪里知道女儿家的心思,他已经尽量克制,没有用军中的规矩,如是士兵这般不守规矩,早就军法处置了。
“你有,你就有。”豆大的泪珠终是落下来,她委屈的嚷道。
眼前小女人,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粉颊上挂着两道泪痕,哭得梨花带雨,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
他想安慰,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张嘴便道出一句,“你若在哭,本王即刻送你进宫,将你交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处置。”
这句话很奏效,夏星眠的泪珠瞬间止住了,她本只是想博取萧南卿的同情,没想到对方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不解风情。
见她不哭,萧南卿松了口气,递给她一条绣着龙纹的帕子。
夏星眠接过轻拭眼角,眼帘低垂,小声抽泣道,“我就是想开家酒楼,偶尔过去玩玩,又不是天天呆在酒楼里,皇叔不肯帮我就算了。”
“帮你?你还想本王帮你。”萧南卿差点气笑了,他没告发她就不错了,还帮她,她是怎么想的?看她也不是个没脑子,怎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夏星眠自然不是个没脑子的,她要几方周旋,拉拢萧南卿,又要寻找《魏氏食谱》,还有堤防宫里其他妃嫔的暗算,还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看她不太顺眼,再者南宫家又三番两次让她寻找机会怀上龙嗣。
几番压迫,愈发让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她不能让皇帝下旨让天下人敬献食谱,为了避免南宫家的人疑心也不可以找南宫家,思来想去能帮自己的也只有萧南卿了。
他是摄政王,权利几乎与皇帝比肩,有他做自己的靠山,即使东窗事发,他也不会弃自己于不顾。
况且幽州城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不少,借着萧南卿的名义,其他人也不敢去找麻烦。
“皇叔,你知道的,我这个皇后保不齐哪天说废就废了,我只是想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你帮帮我好不好?”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萧南卿嗫了嗫唇角,宫里女人的日子,自然是煎熬的,她虽是皇后,也只是待遇好点。
萧墨川不宠她,若非碍于南宫世家的权势,怕是早已被寻个由头,打入冷宫了。
“你即入宫,那便要恪守妇道,循规蹈矩,别整日异想天开,总往宫外跑,本王看你心都玩野了!”
萧南卿还是狠下了心肠,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是她身为世家女子的命数。
女子的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女德》《女训》她是一点儿也没学到,言谈举止轻浮,肆意妄为,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是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她突然激动起来,是啊,在找不到《魏氏食谱》回去,她就真的要疯了,萧南卿是个大男人,跟他比狠自然是不行的,以柔克刚,又小声抽泣道,“皇叔,你知道的,我并非南宫家的嫡女,家里早已放弃我了,陛下那里也是指望不上了,我只能靠你了。”
“靠我?”萧南卿被她说糊涂了,什么叫只能靠他?与他有何相干?
夏星眠点点头,娇声道,“皇叔,我只有你,只有你会帮我。”
“你想我怎么帮你?”女人的软弱总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萧南卿有些松动,其实也就开个酒楼而已,又不是作奸犯科,秽乱宫廷,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这是同意了?夏星眠心中欢喜雀跃。
她嘿嘿笑了两声,小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缺点启动资金。”当然不会缺钱,只是想拉他入伙而已。
“需要多少?”萧南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漠声问道。
“不多,八千两而已。”她吐口而出。
萧南卿摇摇头,冷漠的脸上多了丝讥诮,“南宫佳乐,你是在跟本王说笑吗?堂堂楚晋皇后还会缺这几千两银子,就算俸禄没了,凭你南宫世家也不会短缺你这区区几千两吧?”
当然不会缺,她缺的是靠山,靠山啊!
“皇叔有所不知,我这开销大着呐,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后妃生辰或是啥的,少不了送礼或赏赐,哪还有富裕的银子啊!还有那些内侍宫女,没有银子打赏,根本不会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她哭穷道。
见萧南卿还不为所动,又从腰间取出一张纸,展开,上面是她的写的计划书,如何经营酒楼,酒店如何布局,采用会员制,还设立VIP包厢,后面大厅还可以供客人小玩几把,还有住宿,简直是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萧南卿冷哼一声,她这是随便玩玩的吗?简直是想大干一场。
夏星眠讲得口干舌燥,眉飞色舞,奈何萧南卿依然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她狠狠心,银牙咬碎,大方的说道:“你我各出八千两,皇叔八千两我不白要算是入股,利润咱俩对半分。”
萧南卿依然不答话,悠闲地端起茶杯。
“你就抠死了,大不了我回娘家药。”她卷起计划书,丢下一句,装作要离开的样子。
萧南卿并不阻拦,她只能折回,厚着脸皮说道,“皇叔啊,我好歹算是嫁入你们萧家,为了区区八千两银子跟父兄张口,不是打你们萧家的脸吗?现如今您老人家贵为摄政王,不就相当于打您的脸吗?”
“我不在乎。”萧南卿油盐不进,不提打脸还好,一提,那两记耳光的事又被勾起。
这女人的那张小脸变化的速度比六月的天气还快,有求于自己的时候柔情似水,百般讨好。但凡她心中不快又冷言冷语,横眉冷对。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这,他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话没法接。她咬咬牙,强颜欢笑,自我安慰,没关系,没关系,好事多磨。
“皇叔,才八千两而已,您这家大业大的,这点钱对您来说不过是毛毛细雨,九牛一毛而已。”她耐着性子说服。
萧南卿冷笑道:“皇后好大的口气,八千两不少了,朝廷一个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不过一千八百两。”
你大爷的,刚才是谁说区区几千两银子的,现在又开始嫌多。夏星眠心内骂道。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她在想如何说服萧南卿?
萧南卿却突然让人招来管家。
“王爷,您有何吩咐?”那管家毕恭毕敬地问道。
萧南卿看了夏星眠一眼,吩咐道,“去账房取一万两银子的银票来。”
管家得了吩咐,很快将银票取来。萧南卿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拿去。”萧南卿目无表情的将银票递给夏星眠。
夏星眠两眼放光,欣喜的接过,数了一遍,又递回去两千两。
“怎么?银票有问题?”萧南卿问道。
“我只要八千两。”她有自己的原则。
萧南卿冷笑一声,并不接那银票,“拿着吧,别在说我们萧家苛待你。”
“八千两就够了。”她将那两千两银票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