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常跟着导师满世界的乱跑,早就习惯类似的艰苦环境了。
涂苏苏感激地接过,将床单铺在了床上,这一路过来,她确实也累得够呛,很快躺在床上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行程,是去巴格达南方的古巴比伦遗址,距离巴格达市区有九十多公里,队伍一大早就出发了。
一路平直……
同行的历史学家一路都十分激动。是的,面对比中华文明还要早的古巴比伦文明,没有任何一位学者能保持内心的平静。
涂苏苏跟在专家学者的后面,脖子上挂着相机,时不时地拍几张照片,遗址的墙上多是现代的油彩画,描绘着巴比伦王国的一些历史故事,她一边走,一边认真地听专家讲解。
她走得有些累了,见专家们正在停在原地讨论,她也就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遗址内,还有着少数的中国游客,见他们是中国人,本也想上来打招呼,不过看他们摄像器材一大堆,也就打消了想法。
由于时间关系,以及伊拉克境内的局势不稳,队伍并没有在巴格达停留多久,便打算去往约旦,再由约旦去耶路撒冷。
他们接下来面临的,是长达六百公里的沙漠,唯一的公路是国际著名的死亡公路,这条路上经常有劫匪出没,专门抢劫沿途的游客。
涂苏苏坐在黑色的吉普车上,风沙飞舞,途经的底格里斯河水量充沛,平静而温柔地滋养着这片备受摧残的大地。
呼呼的风声,像是她的呜咽,哀叹着自己怀中孕育成长的子民,如今却生活在战火连天之中。
涂苏苏关紧车窗,避免风沙入眼,嚣张的风声也被隔绝在外。
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行人的车子,十分显眼,大家都神情紧绷着,连平时最会开玩笑调节气氛的张静都闭上了嘴巴。
只要能在天黑前到达约旦,他们就是安全的。
但是,天不遂人愿,在行驶到半途的时候,其中有辆车的发动机突然坏了,怎么都启动不了。
队伍负责人急坏了,沙漠中央,去哪里找修车的,要是把这车扔在这里,人倒是能勉强挤得下,但是车上的设备就只能不要了。
无奈之下,负责人只能安排道:“这样吧,司机先检查一下,看能不能修好,我们大家,就原地休息一会儿。”
他是负责人他说了算,众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石竟撇撇嘴,小声吐槽道:“出发前连车子都不检查,就这还当负责人呢?”
很显然,他还在对这位负责人先前瞧不起他宝贝徒弟的行为耿耿于怀。
涂苏苏莞尔一笑,对他这老小孩的模样也是哭笑不得。
风沙越来越大,车却一直没修好,涂苏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忍不住开口道,“王哥,要不这车还是不要了吧,再这样下去,天黑之前就到不了了。”
天黑之后,这条路上都是危险。
王哥的抬头纹都皱出来了,但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不修了,我们走!”
于是乎,原先的三辆车变成了两辆车,继续往约旦行驶。
路上的时间还是耽误了,金黄的太阳在绚烂的晚霞中,落入天边的沙漠里,而天色也随之逐渐暗了下来,吉普车的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辆小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距离把控得刚刚好。
第69章
你们走吧
司机加速,它也加速,司机减速,它也减速,像是一只在逗弄老鼠的猫,不怀好意,又胜券在握。
司机不敢停下来,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吉普车引擎在空荡的公路上发出刺耳的轰隆声。
后面的车子也按耐不住了,加速追赶上来,一直往他们的车身靠,想要别停他们。
考虑到一车子人的生命,司机不敢和他们上演飞车逃命的戏码,只能减缓速度,停了下来。
从小车上下来几个满脸络腮胡的中东汉子,穿着典型的阿拉伯男人服装,手里端着冲锋枪,比着手势示意他们下车。
下车前,负责人不忘提醒涂苏苏和张静道,“你们俩躲在车上,别下去。”
劫匪抢劫,无非就是为了两样东西,金钱和女人。
而他们车上有两个女孩子,偏偏又都长得不错,若是被劫匪看到了,跑都跑不了。
涂苏苏和张静凭借身材瘦弱的优势,缩进车的后排座椅里,害怕被发现,一动也不敢动。
负责人带着翻译上前去和劫匪交涉,希望能拿钱消灾。
为首的劫匪头子见他颇为上道,也不刻意为难他们,说道,“你们可以走,车里的两个女人,留下。”
原来,他们早在伊拉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群亚洲人,而刚才在路上坏掉的那辆车,也是被他们偷偷做了手脚。
负责人面露难色,对翻译说道,“你问问他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翻译如实地将负责人的话说了出来。
劫匪听得不耐烦了,举起冲锋枪就对准了负责人脑门,狞笑着威胁道:“别废话,你也不想你的脑袋被打出一个窟窿吧?”
负责人知道,今天这事儿是不能善了了。
“您稍等,我去安排一下。”
他这样说着,迈着沉重的步伐又走了回来。石竟问道,“怎么样了?”
负责人看着车内的两个女孩子,不忍心地别过脸,“他们说,要把她们两个留下。”
张静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面如死灰,留下来,就等于死,还是惨死。
石竟第一个不同意,激烈地反对,“不行!”
让他眼睁睁留自己徒弟下来送死,他做不到。
这边队伍正在经历人性大考验之际,那几个劫匪却好像发现了什么,透过吉普车的后面的玻璃,他们能隐约看见一面小旗子。
其中一人附耳在为首的人耳边道,“那个,好像是中国国旗。”
这几个亚洲人,是中国人?
为首的人脸上的神情一变,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他放下冲锋枪,走到吉普车旁边,眼神扫了一眼车内,问翻译道,“你们,是中国人?”
翻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劫匪拧着眉,“你们走吧,我们不动中国人。”
他这是,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翻译向大家说明了情况,涂苏苏眸光微闪,下意识地望向自己插在车后面的小国旗,那是她为了庆祝国庆节,特别买的。
可能劫匪们就是看到了旗子,才认出了他们的国籍。
劫匪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防身用的左轮手枪递给他们,“拿着吧,说不定之后用得上。”
一帮知识分子都没碰过枪,一时间都杵在原地,不知该不该接。
涂苏苏看不过眼,从后座出来,接过了枪,“谢谢……”
虽然她不太会用,但留个武器傍身总是好的。
劫匪头目不禁多看了她两眼,点点头不再说话。
他们坐上吉普车疾驰而去,负责人不禁感叹道,“祖国强大了就是好啊。”
涂苏苏的脑海里却满是疑惑,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眼看他们的车子在漫漫黄沙中越来越远,小劫匪愤愤不平,问道,“为什么要放过他们,中国政府离得那么远,手插不到这边来。”
另一个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何况,把他们全部杀了,谁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他就不相信,中国政府会为了几个游客之死,兴师动众地来伊拉克查找凶手。
好久没有遇到刚才那样的肥鱼了,就这么放走他们,劫匪们都很不甘心。
劫匪头子率先转身回到自己的车上,冷漠地道,“你们懂什么,有消息称,那个人,已经到约旦了。”
其他劫匪面上一惊,互相对视后皆是后怕,幸好他们没动之前的车队,不然就完蛋了。
那个人可是说过的,不许他们对任何中国人出手,若是被他查到有人违反这条规矩,他就断掉对他们所有的武器供给。
在战争比吃饭还要频繁的中东国家,没有武器,无异于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劫匪头子掉转车头,两手空空地回了巴格达,回去的途中,他不忘吩咐道,“给沿途的兄弟打声招呼,遇到车上有两个女人的吉普车,记得让道。”
接下来的一路皆是畅通无阻,终于在快凌晨的时候,涂苏苏他们到了约旦。
坐了一天的车,半路上又惊了魂,一行人皆是疲惫不堪,东西都不想吃,就想进但酒店房间里,倒头就睡。
这次的酒店比在巴格达住的那个好多了,有温暖的房间,干净的床铺,还有热水。
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了。
涂苏苏泡在浴缸里,肌肤上的每一处毛孔,都在温水的滋润下,得到放松。
她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脑海中,原著的剧情走马灯似的,一遍遍地闪现,无奈有关于原身的篇幅实在是太少了,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多东西。
事实上,书中的涂苏苏,根本没有当什么记者,更别说来中东了。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行为,都大大地背离了原著的剧情。
只是不知道,当剧情走向改变的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嘶——
大脑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迫使涂苏苏不能再想下去,张静在浴室门外敲门,“苏苏,你洗好了吗?”
她甩甩头,疼痛有所缓解,“马上……”
想那么多干嘛呢,背离了原著又怎样,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一切就都变了。
第70章
万一,真的是她呢
沈从云两天前就到了约旦,一直住在加齐提前安排好的酒店里。
听说这个酒店是这里最好的酒店,有点身份的游客,甚至是各国来交流的大使,都是住在里面。
不过,沈从云并没有兴趣了解酒店有多优秀,他只关心,加齐到底什么时候到。
明明约好的昨天下午碰面,他却迟迟没有消息。
沈从云已经决定了,如果他今天还不来,他下午就飞回莫斯科。
得让加齐知道,他沈从云,并不是求着别人做生意。
他坐在酒店外的一家高级餐厅里,餐厅门是特殊玻璃制作的,里面的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但外面的人,对里头的情形一无所知。
沈从云慢条斯理地切好牛排,将一小块牛排送进口中,吃相优雅。
偶然间,他的目光扫过门外。
一个中国人旅游团引起了他的注意。旅游团由七男两女组成,成员不算多,队伍最后的两名女孩子入乡随俗地穿着大大的黑袍,脸上戴着黑纱,看不清面容。
来耶路撒冷的中国游客不算少,沈从云对此也不关心。
但是,当他对上其中一个女孩子的眼神时,沈从云怔住了,一时间,他有些恍惚。
这双眼睛,这样的眼神,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出现在他痴缠的梦里。
眼睛的主人和他耳鬓厮磨,共入云端。
会是她吗?
沈从云苦笑着摇摇头,驱散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果然思念是会让人出现幻觉的。
他一定是,太想念涂苏苏了。
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距中国万里之遥的约旦呢?
想到这里,沈从云举起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神情又恢复了正常。
对接完业务的龙三回来了,对他禀报道,“少爷,加齐一个小时后到。”
沈从云淡然地点点头,心里那点不甘心和小小希冀迫使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三叔,帮我查一查,最近在耶路撒冷的一个旅游团,七男两女。”
万一,真的是她呢。
旅游团?少爷突然查这个干嘛?
龙三虽然有所不解,但还是遵从他的吩咐,“好的……”
沈从云又看向窗外,路过的行人中已经没有了旅游团的踪迹。
⚹
涂苏苏他们最先去的地方是约旦河,这条全世界海拔最低的河,据说是耶稣曾经洗礼的地方,它在约旦境内流入死海,河的另一头就是以色列。
一条大河从沙漠中穿过,真是令人惊叹的大自然手笔,对于这条河的争夺,多年来从未断绝过。
河的周围有很多岗楼,岗楼的枪眼逼视着干涸的河流。同是大河文化的子民,他们本想能近距离的感受文化的冲击,可是却败兴而归,因为那些虎视眈眈的岗亭。
沿着河岸一直走,依稀能看到河谷地区的农村,贫穷与破败围绕着这一片大地,一些小小的树和灌木在沙漠中简单的存活。
涂苏苏走在队伍最后方,心中没来由地涌现出苍凉之感,她喃喃道:“文化的保存与延续,真的好困难。”
这片土地,本来该和东方一样繁华。
有个阿拉伯男人,不知何时站到涂苏苏的身旁,听到她的话,神情看起来有些怅然若失,用英语说道,“是啊,你说得对。”他的目光遥望的,是耶路撒冷的方向。
见到他跟自己有同样的慨叹,涂苏苏不免有了英雄所见略同之感,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不像别的阿拉伯男人那样留着夸张的大胡子,长相有点像三毛故事里的荷西。
涂苏苏在黑纱下露出笑容,眉眼弯弯,也用英语回道,“谢谢你的赞同。”
男人很有绅士风度地一笑,目光注意到涂苏苏身后的石竟等人的亚洲面孔,有些诧异,“你们是来旅游的中国人?”
不怪他诧异,这里确实很少有中国游客过来,他们一般去的,都是耶路撒冷,而日渐干涸的约旦河,时常被游客们忽略掉。
而他之所以猜测他们一行人是中国人,是因为涂苏苏的英文发音很正宗,在亚洲国家里,中国人发音正宗的几率更大一些。
一下子就被猜出身份,涂苏苏有些惊讶,她含糊其辞地道,“是的。"虽然他们是为了拍摄纪录片而来,但也能勉强算是游客吧。
男人了然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涂苏苏,“看来,我和中国人很有缘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