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闻的青竹香逐渐浓郁,在鼻尖环绕。
刻意压低了的嗓音和逐渐撩人的心思似在求欢,连点着微挑的眉梢,和分明的完美下颌线都多了一种诱人风情。
便是辛娆知道此时顾渊情绪不大对。
但美人邀约,她还是没忍住仰头,在他的眉心亲了亲。
顾渊:“……”
辛娆轻咳一声,避开视线道:“咳,安慰也安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说清楚,你骗顾曜的那些话,我可是一个不信。”
当她分不出来吗?
顾渊盯了她半晌,心中天人交战一番,最终,他到底是没抵住辛娆的眼神,将成叔的事情说了出来,一部分是常年孤身奋战,身心俱疲,今日的重创的确令顾渊心头涌上了无数的负面情绪。
另一部分……
顾渊抓紧了手心的温热,喉结微微滚动,眼眸逐渐变得幽深。
上了他的船,就是他的人。
他是绝不允许身边的人,再有任何的背叛。
·
来自身边人的背叛始终是叫人伤的最深,辛娆听顾渊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述说着最令人心疼的话语,难免有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情绪。
往前几年,辛娆尚且在大嬿时,经历的又何止是这些?
但就算那时候再苦再累,辛娆尚且生不出几分怨怼之情,可听着顾渊的声音,却觉得心疼的厉害。
“……当然,这些话阿娆可千万不能跟小曜提。”平静地将整件事说一遍,顾渊面色恢复如常,甚至唇角还微微上翘。
“笑的真难看。”
辛娆毫不犹豫的拆穿,食指在他唇边戳了戳。
顾渊任由她动作,没吭声。
热度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渐渐升温。
辛娆挪开视线,心知肚明顾渊没将事情全盘托出的,但她不傻,结合对方如今的态度,猜测道:“所以你是打算将计就计,来一招引蛇出洞?半年前的车祸,如无意外也与他有关系了。”
“计划虽好,但不值得你以身犯险……”
不得不承认,顾渊的办法如今是最合适的办法,不费一兵一卒,轻易能够从被动换位主动,换成辛娆是如今的境地,她越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当年,她不就凭着这些,顺利夺回大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但这些事情辛娆自己做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换成顾渊,她却半点不希望对方这样去做。
法子千千万。
不过多废些时日,安全至上才是首要目标。
顾渊听完辛娆一番与自己撞到一处的分析,心里惊诧万分。
早知她聪明。
但他却不知辛娆想的甚至比他还要周全,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
“哥!今天阿姨什么时候来做晚饭啊?我饿了。”
就在辛娆眼睁睁看着顾渊隐藏很好的防备逐渐消散,即将消失不见时,楼上饿肚子的顾曜穿着拖鞋吧嗒吧嗒下来,瞬间破坏了气氛。
经一提醒。
顾渊迅速推着轮椅往后倒退了几步,轻咳道:“应该快了,再等一个小时吧。”
“哦。”
顾曜下了楼。
辛娆长叹一声,神情复杂的跟上了顾渊。
·
晚上,三人吃了一顿没什么滋味的饭。
顾曜是狗粮吃撑了,吃的那叫一个没滋没味,顾渊和辛娆则是面上没表露出来,其实各有心事,轻易看不出来。
“对了,我今天好像在群里看见辛娆说试镜成功了对吧?”顾曜没话找话道:“恭喜你试镜成功。”
“嗯,谢谢。”
辛娆不咸不淡的道谢,给顾渊夹菜,自己倒是没怎么吃,歪着头看顾渊吃饭的模样比自己吃的都香。
反观顾渊。
坦然接受的程度简直叫顾曜看了之后,牙根子直泛酸,内心大为震撼:这就是他哥谈恋爱之后的状态?太恐怖了!
跟平时是两个人!
再看看辛娆一副心思照顾人的状况,顾曜好像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他哥说自己跟辛娆不合适了。
的确,在小屋的时候他是享受对方的照顾。
但出了小屋之后,辛娆照顾人的方式怎么和他哥当初照顾自己时,那么的像啊喂,甚至有点霸道。
他哥好像挺享受的,他却是绝对不行,绝对达咩!
“小曜,你饭吃完了?”
冷不丁的,顾渊向弟弟发出亲切问候。
顾曜眼睛瞬间从辛娆身上挪开,对上那双笑里藏刀的眼神,识趣道:“我吃饱了,对了,我明天有工作,就先回去了。”
这眼刀子也忒明显了!
到底是气不过,顾曜离开前,将挂在卧房里,辛娆送他的那一副水墨肖像画拿在手里,显摆道谢:“辛娆,谢谢你送我的那副画,我很喜欢,这次回来顺便带走它,哥,拜拜咯。”
吃狗粮吃饱的顾小曜深藏功与名。
只留下顾渊才忆起那副画的存在,漫不经心道:“那画的确挺好看的,阿娆应该画挺久的吧?”
“……”
沉默了一瞬,辛娆抬头反问:“醋了?”
直白如斯。
顾渊轻咳两声,低头吃饭。
辛娆望着他的小动作,眸子里闪烁着几分促狭与笑意。
·
碍事如顾曜,饭吃一半就带着画卷和小猫走了,那一丁点的担心早在臭情侣恋爱的酸臭味里熏的早没了。
负责一日三餐的阿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乎没见到人影过。
时钟已经指向了九点,到了辛娆平时的休息点,她以往未曾有过特别的感觉,可今日却觉得时间过的好快。
快到她好像还没和顾渊说什么话,就匆忙流逝。
而顾曜走了之后,缺陷也显而易见:晚上谁来看照顾渊?
“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辛娆问:“平时夜里都是谁看着你,你这伤……”一个人能行?
“我一个人可以的。”
顾渊将毯子往腿上盖了盖,眉头微微蹙了蹙,麻醉剂效用消退后,烫伤部位的疼痛的确叫人难以忍受。
细细麻麻,像是被一万只蚂蚁在啃咬。
就是有药膏覆在之上,稍微一动也是疼的脑神经发涨,恨不得将那一大片皮肉切掉。
便是顾渊几个月前大汗淋漓进行复健时的苦痛,也比这烫伤好太多。
“疼?”
辛娆看出他好像是吃痛冒汗,突然欣喜。
她曾在大嬿见过双腿不良于行之人,有些什么感觉都没有,有些却是能体会到皮肉之痛的,她也曾询问过医正是何缘故,医正只道后者能体会到皮肉之痛,若是能敲断腿骨,重新接上,也有站立行走的可能。
如今这世界医术发达。
更不是什么难事了!
顾渊打了麻醉剂大半日没什么感觉,此刻被她这么一问,却觉伤口愈发疼的厉害,便示了弱道:“有点。”
实则,此刻顾渊的伤处用万蚁噬肉形容也不为过。
辛娆蹲下身,在露出来的粉红伤肉上轻轻吹了吹,“好点了吗?”
火辣辣一片的烫伤处微风席来。
消了点痛。
又泛起了一层痒意,一路从伤口,痒到了心里。
辛娆见他半天不说话,只以为疼的厉害,又连着呼呼了好几下,干脆道:“我今日搬到了这个小区,最近几日无事,便住你这了,有什么事随时喊我便是。”
人得自己照顾更放心些。
就顾曜,看猫都看不好呢,更别说看人了。
顾渊没吭声,整个人僵住了。
辛娆可没给对方反悔的意思,当晚回屋洗漱后拿了隔天的要换的衣物,毫不客气的占了一间客房,暗地里还不忘将那副完成了一半的水墨画拿出来继续加工。
话本里可是说了。
男人吃醋,得哄!
·
照顾人这个活儿,辛娆很少做过,且顾渊性格要强,夜晚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最多的就是帮忙换换药,递递毛毯。
辛娆住了几晚,克己守礼,从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只暗地里有时间便和顾渊提起,身边人不得不防这件事,成功叫顾渊妥协,将那背信弃义的成叔找了个借口换去做别的事情,最近两日接送顾渊的是个面容憨厚,看着老实的司机。
见这种情况,辛娆满意了。
等顾渊上班时间,便回了自己家,开始认真啃剧本,将许久未练的枪法提上了日程,中间几次封面拍摄也完成的很好。
而枪法嘛,就得从基本功练起。
挑、刺、砸、劈、点、戳。
每一项,她都得练上百遍才行,暗地里也不忘搜集华耀的消息,为此付出了一笔不小的资金。
有些事情顾渊可以瞒着她,但习惯掌控一切的辛娆却无法忽视男朋友身边的危险。
以她如今的地位与钱财。
虽说无法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但提前一步掌握信息总归是没问题的。
辛娆本人对近几日生活很是满意,也对逐渐乖巧粘人,容易吃醋的男朋友格外疼惜,就差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当然。
她最多也就敢亲亲脸,额头什么的,更多的……
咳,辛娆也未曾敢动过,只心疼那日益渐好的腿上,到底是留了点疤。
就在她以为还能多照顾几天时,却临时接到了提前进组的消息。
“喂?”
“是辛娆吧?别在家里给我赖着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去横城,需要提前进组了,我明早六点去接你。”
电话那头徐辉火急火燎的。
辛娆不禁蹙眉:“不是说好了一个星期后才开机?”
徐辉道:“哎呀,古装剧都这样的,围读还有动作指导,还有定妆照什么的,都得忙好几天的时间,还有磨合下CP默契什么的,那边催的紧,明天就得去报道。”
“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
辛娆将最后剩下的一点给画完,待颜料干透了,才卷起来,卡着顾渊下班的时间点,带上一束新买的花一并过去。
“晚上好。”
“晚上好~”
连着一个多礼拜的日日见面,辛娆登门早没了一开始的紧张,一个送花送的自然,一个接花也接的自然。
就是今天好像多了份礼物?
“这是什么?”
“额外给你带来的礼物,下午刚刚完成的,要看看吗?”辛娆扬了扬手里的画卷,想着进了组,估计有一两个月没法儿见面,牵紧了顾渊的右手,放唇边亲亲:“是应某个醋精的要求,特意准备的。”
碰碰脸,碰碰额头的亲昵举动顾渊早就习以为常,且近日,略有点不再满足。
这乍然被辛娆亲了亲手背……
顾渊只感觉手背上的热度直接烫到了心底。
“害羞了吗?”
本着明日就要走,不多欺负两下就要等许久的念头,辛娆今天没忍住调戏了顾渊几番,手指习惯性地揉揉对方软乎乎的耳垂。
手感颇为不错。
顾渊无奈一笑,将她的手包裹进自己手心,说:“阿娆,不要打趣我。”面色如常,早就习惯了。
辛娆耸耸肩,将画递到他手里,“打开看看?”
其实不用辛娆催促,顾渊也是准备看看的。
自从不孝弟几日前耀武扬威地从他这离开后,顾渊就没忍住看了一下《甜蜜爱恋》最后一期,然后就发现里面每一位嘉宾都得了辛娆的专属画。
人人都有,且风格不一。
辛娆甚至因为这一手画技,上了热搜,惹的一群人天天在评论区喊老婆。
顾渊面上不动声色,嘴上也从来不说,理智告诉他也没必要纠结于这些事,但心里是十分不高兴的。
如今自己也有了……
“咳。”
顾渊轻咳两声,强行掩住上翘的唇角,打开看了一眼内容。
青山绿水,竹林幽幽。
一男子身披黑色大氅落座于林中凉亭里,炉子里燃着香,石桌上是一套茶具,与他十成十像的男人望着凉亭外的风景,长发随风摇曳。
潇洒又自在。
辛娆侧头看他:“喜欢吗?要是不喜欢,我再重新给你画一幅。”
顾渊看了眼比节目里嘉宾要多了很多的布局,再看看将他画的十分俊美的人物肖像,心跳加速,望着辛娆的唇,声音哑的不像话。
“我很喜欢。”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辛娆兀自松了一口气,想着隔天一大早就得走,时间上来说,大抵是来不及和顾渊道别的,便凑过去歉意道:“不过明天之后换药大概得你自己来了,工作的原因,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得赶到横城报道,你……唔……”
尚未说完的话不过一秒钟便被人堵了回去。
不知何时。
顾渊的手绕到辛娆的身后,揽住了她的后脖颈,用力往下一扣,便将那上一秒刚哄得人欢天喜地,下一秒就能说出离别之语的唇堵了个严严实实。
顾渊喉结微滚着加重了亲人的力道,似要将那些他不喜欢听的字眼一个个的重新塞回去。
他知道辛娆很喜欢他那副对外那副温和的,优雅的,彬彬有礼,甚至是对谁都和颜悦色,平易近人的形象。
尤其他眼下‘走不了路’,日日自己手推着轮椅装可怜,外加上腿上新添的烫伤,辛娆只会愈加心疼,眼神越来越离不开他。
贪婪是人类的天性。
顾渊也不例外。
便是知道这一切基于那些欺骗和隐瞒,他也像个瘾君子一样,一边掩藏自己的黑暗面,一边希望辛娆的眼神留下的时间再久一些。
可刚才辛娆的那番话却叫顾渊轻易破了防,再也无法忍耐地伸出手,摘下那枚他眼馋了许久的甜美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