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今夜我们在营中支了大锅烹羊肉,还有关中运来的桑落酒……”裴缨见此事无甚要紧,便宽心言其他,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李衎抬手止断。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李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他为何要任由小姑娘取舍予夺,自小要练的武、念的书、打的仗,他何曾低头过。
或许他也该向郑昱一般,叫祝清圆即便想走,也舍不得走。
裴缨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猝不及防地接了遣客令,然后被齐物和齐论默默赶走。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但是太久没写,手速真的慢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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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5章 、赴宴
◎想来是有尚公主之意◎
祝清圆与小芍回来后便闭门不出,府中仆从知晓她们动向,没过多久便摆上一桌精致小菜,伺候晚膳。
“姑娘在想什么?”小芍一边给祝清圆布菜,一边问着。
自禅元寺回来的一路上,祝清圆都是这副出神的忧郁模样。
只是小芍还未等到祝清圆回答,门便被敲响,后厨负责上菜的丫头端着平盘进来,福身道:“如今入夏了,庖屋特意熬了莲子汤给姑娘送来。”
祝清圆示意她将瓷盅放下,可是碗盖一揭开,入目的却不是清雅的汤色,而是深重的赭色,苦涩的药味直冲上来。
那丫头顿时一脸惊慌,忙盖上碗盖,低头认错:“我把姑娘的莲子汤和殿下的药弄混了,请姑娘恕罪!”
祝清圆一愣——李衎病了?
“那你给他送过去吧。”
“是。”小丫头应声,忙不迭地重新端起平盘,准备离开。
“等等!”祝清圆突然又出声,站起身来,“我与你同去。”
入夏后天色暗得晚,此刻天际尚留有余光。
从祝清圆所住的小院前往李衎那儿并不算远,齐物守在门廊下,与端药的小丫头一起安静地将药放在李衎手边,接着又默默地退下。
只余祝清圆与李衎二人。
郎君坐在院中的方凳上,紫袍曳地,发不束冠,清冷如石上泉。
他抬眸看了小姑娘一眼,淡淡问道:“用过晚膳了吗?”
“嗯。”
李衎端起碗盏,将药汁一饮而尽,微咳了几声。而后从袖中掏出一块丝帕,按了按唇角。
祝清圆只消一瞥便认出这是当初她送的那块。
小姑娘到底是心软了,慢吞吞地挪到李衎身前。
“喏。”祝清圆的衣袖陡然映入他的眼帘,手掌之上是打开的蜜饯小盒,里头是色泽诱人的红果。
只是小姑娘如今怎么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闷闷的,像只生气的小猫儿。
李衎眼底漾过浅浅笑意,伸手拈过一颗放入口中,低声道:“很甜,多谢圆圆。”
祝清圆见他无大碍,放下心来,却又不由得暗自懊恼自己沉不住气。怎么就巴巴儿地赶来看他,似是在哀求让她久留于此一般。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别扭。
于是祝清圆也故意板着脸,将蜜饯盒子收好,道:“那我先回去了。”
就在她转身的时刻,李衎却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祝清圆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下一瞬她便感觉到自己被温暖的气息笼罩,李衎微微俯身,在她颈畔耳语:“后日盈阳公主及笄宴,圆圆能否陪我同去?”
“我?”祝清圆略微惊讶。
“带小厮去公主府多有不便,但淮阳侯府已无其他女眷……”
是了,毕竟侯府的婢女正是上次为了宽慰祝清圆,通通遣散了。如今府中只剩一些粗使丫头。
也许是理亏,又或许是身后郎君传来的气息使人炙热慌乱。
祝清圆只得草草应下,落荒而逃。
-
一日的工夫倏忽而过,转眼便到了盈阳公主及笄宴的日子。
祝清圆前日答允赴宴后,也略略探听了些盈阳公主的生平。
她是当今新帝的胞姐,生于小满之日,满则夏气盈,故而封号盈阳。
新帝年幼无根基,这场公主及笄宴,表面为了庆贺,实则是给公主选婿联姻,成为朝中某些人传柄移籍的借力。
祝清圆可不想深陷权贵之争,于是一切都往低调上打扮。她穿了身玉色长衫,挽着轻巧的云髻,素淡得近乎透明。
此时约莫未时二刻,初夏的日头也不容小觑,小芍打着伞一路送祝清圆至马车前。短短一路,竟也使额角沁出薄汗。
李衎早已坐在车中等她,马车帘一掀,郎君手中的凉茶便递了过来。
祝清圆默默接下,小口啜饮。
李衎见祝清圆低眉敛目惴惴不安的模样,轻声笑问:“你在担忧什么?”
“没有啊……”祝清圆声色渐弱地回答,十分没有底气的样子。
其实她倒也不觉得那些京城贵女们一定会刁难她,只是公主及笄宴,得多少人啊……
她已经许久没有参宴过了,骤然要置身这么多人中问安周旋,才发现自己好似逐渐丧失了与人交际的能力。
继而,李衎从袖中掏出一条腰佩,其间串着一枚精巧的螭龙钮印。
他递给祝清圆,道:“系好。”
祝清圆一瞥就明白,这恐怕是郎君在摄政之位专用的随身章印,毕竟龙钮的规格非常人能用。
“哦。”
小姑娘低着头接过,伸手就往李衎腰间探,但是却被郎君一把将手腕抓住,叹息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李衎无奈道:“系你自己腰上。”
“啊?”祝清圆有些诧异。
“大宴上男女分席而坐,我难免看顾不到你。”
这螭龙钮印是李衎给她的护身符。
祝清圆终于反应过来,默默给自己系上,顺便紧了紧腰带——今日要是不小心将龙钮弄丢,恐怕与当众掉裙头的后果一样——不得好死。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车夫拉停了马车。
淮阳侯府的马车如今好似一道圣旨,车外方才还杂乱的各色声音,瞬息间寂静一片。
车夫撩开帘子,李衎率先下来。
但还未等门口群臣们蜂拥酬酢,李衎却转过身,抬起手,从车上扶了位小娘子下来。
众人瞠目结舌。
郎君们还好,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但他们身后随行的家眷娘子们可都伸长了脖子悄悄探看。
心中大约猜到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赵恒孙媳。
祝清圆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些目光,她也早知道自己必有这么一遭。但要活下去,总得出去见人。
李衎似是知晓祝清圆在担忧什么,掌心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二人相视,小姑娘浅浅一笑。
然而谁也没想到,公主府的门童与婢女们将宾客迎进门后,便要将他们男女分开。
“娘子们请随这边走。”两位婢女福身颔首。
与此同时,小厮们也指引着郎君们去往另一边。
众人面面相觑,祝清圆也讶异地抬头看向李衎。
郎君却只笑着,宽慰道:“去吧。”
于是祝清圆半信半疑地跟着婢女前往,女眷们穿过垂花门,沿着望不到头的游廊不知要前往何方。
京中女眷大多相熟,夫人们走在前头,女儿们跟在身后,再往后便是各府随行的女婢们。
祝清圆身为布衣,无名无分,只能与各府婢女们走在一起。
也许是她今日太过素雅,旁人便将她当作了什么高等女使。
“姐姐是哪个府的,怎么此前从未见过?”
祝清圆从放空中回过神来,尴尬一笑,模棱两可道:“我从淮阳侯府来的。”
“真好。”小丫头一脸艳羡,“你们殿下如此俊朗,又未娶亲……”
祝清圆还以为她下一句便是渴望攀附做小,没承想小丫头脱口而出一句“不用伺候那么多姑娘太太可真好!”。
祝清圆没忍住笑了起来,两人也不由亲近了几分。
正在说话间,前头的夫人们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祝清圆抬头一看,才发觉眼前竟然是一片湖。
午后暖阳略过湖面,留下粼粼波光,芙蕖遍生、圆叶如盖。而湖心自有一幢精巧的小楼,飞檐挂角,恍若仙岛。
靠岸则停了十数画舫,引路婢女们请各家娘子们上船。
轻舟启过荷丛,连衣角都沾染上了莲香。之前一路上碎嘴的小丫头们也沉浸于美景,欣喜观赏不再言语。
小楼门匾上挂着“潋滟楼”三字,倒是十分女儿情致。
众人入内,一齐向端坐主位的盈阳公主行礼,而后纷纷入座,只有祝清圆踯躅不前,十分为难。
“祝姑娘。”
谁也没想到盈阳公主突然出声,她朝祝清圆微笑着颔首:“你坐这边吧。”
那是很靠近主位的茶座,左手是新帝的郡主姑姑,右手是原大理寺卿孟甫缘的女儿孟之溪,如今已经官拜太尉。
盈阳公主这一开口,倒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祝清圆身上。当看见她腰间系着的螭龙钮印后,几位见多识广的夫人们脸色都变了。
她们一早就听说,李衎曾在宫中与新帝和公主私下宴聚过,想来是有尚公主之意。
可万万没想到,李衎今日会把这位风口浪尖上的小娘子带来,还把螭龙钮印交予她保管。
这以后,岂不是要与公主平起平坐?
“君臣本是一家,今日之宴一则为本宫庆生,二则是希望诸位夫人娘子们替本宫择一佳婿。”
果然,这公主及笄宴全如大家所料。
“诸位请看。”公主的贴身婢女接过话,将众人的目光指向湖对岸。
只见所有尚未娶亲的郎君们站在一处,熙熙攘攘,可湖岸却无画舫,不知要如何过来。
“请娘子们出题。”话音刚落,一排婢女手托小笺与笔墨鱼贯而出,来到祝清圆等人身前。
“诸位娘子各有所长,诗书棋画,甚至风雅茶戏,不拘什么,只管大胆写下,叫对面的郎君各凭本事过湖来。”
命妇贵女们生平头一次参与这样的宴会,不由愕然失措,却又觉得有意思得紧。
骠骑将军府的冯夫人率先爽朗一笑,伸手接过小笺道:“我先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一月八号晚11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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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入局
◎你以为我想娶公主?◎
有冯夫人起头后,其余娘子们也不再矜持,纷纷接过小笺。
有人画了一局残棋,有人出了一句对子,冯夫人考的是兵法,也有实在不知出什么的,写上了家中夫子留下的策论题。
这些雪花似的小笺由公主府的下人收好,送往湖对岸去。
“言弟,你怎么也挤在我们之中?”忽然人群中传来好大一阵揶揄哄笑声。
原来是云麾将军府的宋二郎在调笑尚书府的言怀瑾。
都是弱冠年岁上下的郎君们,又自幼熟识,众人当然明了言怀瑾与沐云县主之间的婚约。
且二人青梅竹马,早已是上京佳话,只等择好日子过门。
言怀瑾面露羞色,只恨不能赶紧将这话头揭过。
好在此时小厮们将小笺摆了上来,郎君们赶紧凑上前去,只盼望能抢到几道简单些的题目。
倒也不是为了尚公主而这般积极,实在是,若连娘子们随手出的的题都答不上来,实在有些丢人。
只是再怎么着急,也没人敢在李衎身边推搡。
同是差不多的年纪,他已经位极人臣,而他们还在父兄的荫蔽下打闹。
但只见郎君的手指拂过那么多纤秀小字,最后竟然停顿在一张写着佛语的小笺前,还笑了笑。
这字迹甚至有些男女莫辨,他们都觉得这恐怕是哪位一心礼佛的老夫人写的题。
这厢李衎刚刚选定,那边言怀瑾便眼疾手快地抢过一张写了半阙词的小笺。
众人都露出了然的笑容。
而另一边,潋滟楼中,娘子们正在悠闲地吃茶。只见湖那边喧闹过后,已有十几位郎君登上了小舟。
“为首的可是淮阳侯府那位?”
两位姑奶辈分的夫人私下耳语,另一位讳莫如深地点点头。
祝清圆早已猜到,盈阳公主的择婿人选中,李衎最炙手可热。如今看他早早登船,想来这桩婚事已经成了一半,其余郎君恐怕只是作个陪衬。
事情到这份上,祝清圆反而没了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心绪。
人最为难的其实是选择,只要不是死局,自古以来大家最常做的便是顺水推舟与得过且过。
小姑娘撑着头,望着湖中清风碧波的荷丛,想起了远在扬州,恍若隔世的芙蓉浦。
不知她的宝箱们还有多久才能送回京城——
她似乎有些想家了。
此时,郎君们的船却停在了潋滟楼前十余丈的湖心,原来文试过后更有武试。
“船只与潋滟楼之间的荷丛里钉了十八根梅花桩。”盈阳公主身边的女使上前来给各位娘子们解释。
“郎君们一不能湖水沾衣,二不能踩损圆荷,一炷香时间内抵岸方算成功。”
这规矩有点意思,诸位娘子们都觉得今日这宴会来的值。往常的宴会莫不是赏花品茶,虽然清爽但却乏味。
要不就是陪着自家郎君宴饮,全然是个陪衬。
今日这宴会,却是反其道行之,也叫郎君们娱情于她们,赏个乐。
但是能文能武者毕竟是少数,能轻而易举跃过梅花桩的人,大多在第一关就败下阵来。
听完这个规矩,已经有好几位郎君直接放弃,毕竟主动出局也好过当众摇摇晃晃的落水。
于是到最后,只剩下李衎、言怀瑾、裴耀清与林洵四人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