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借刀杀人,这回的刀也未免太钝了。
怀着这样的不解,庄静郡主提醒她——太医说了,皇后没有伤到根本,过段时间就会将养好的。
若离说,天家或许也如民间那般夫妻一体呢。
庄静郡主豁然开朗。
她低下头去,眼睫的阴影落在脸上,是淡淡的一片阴翳。
太医院送来的伤药正静静卧在床头的花梨木柜子上,再远再远些的窗外,椒房殿的红漆宫门伫立在阳光下,看起来是那么的光鲜耀眼。
然而在不易被人注意的地方,那扇红漆宫门的背面插销上已经生了猩红色的锈迹,它们曾经是尚宫局的轻慢与天子的冷落,现在也将变成化为利刃,猝不及防下刺入他们的心窝。
……
返回宣室殿的路上,系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没道理啊,你为什么一直留着皇帝的性命?虽说他耍了心眼,有些事情上告诉了你错误的信息——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要杀他吧?你这不杀也就算了,怎么还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哄着劝着他呢!”
芈秋嗤笑一声,压根懒得作答。
系统疑心未解,又问了几次,终于惹得她不耐烦起来:“你是傻逼吗?!”
芈秋冷笑:“我跟皇帝一起被雷劈了才交换的身体——正常人挨那么一下不早死了?你怎么知道交换身体的触发机制是什么?万一就是两人再度濒死呢?!我要是跟皇帝明刀明枪撕破脸,在他心窝子上捅了一刀,他没嘎嘣一下死了,反而交换回来怎么办?叫我伸着脖子等死,被他吊起来千刀万剐?!”
系统:“啊这……”
芈秋:“我必须得打他一巴掌,再给他一个甜枣!把事情做绝的前提是永无后顾之忧,就现在这个情况,我能吗?!我当然想送他上西天,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死了不能连带上我!”
芈秋:“所以我要摸着石头过河,我不能把话说死,我永远都要给他一线希望,叫他觉得我是在意他、爱着他的,我必须确保某一刻我们突然间交换回去之后,我还有翻身的机会!”
说到这儿,空间里边吕雉幽幽笑了起来:“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啊,他受伤了。”
武则天颔首道:“庄静郡主听出了你的未尽之意。”
萧绰饶有兴味道:“就是不知道皇帝濒死之时,你们会不会真的交换回去了。”
芈秋笑了:“那便要看天意如何了。”
……
再度回到宣室殿,芈秋先往御书房去处置政务,结束之后起身舒展一下筋骨,便有近侍躬身入内,奉上了一碟红澄澄的江西贡橘,打量着芈秋神色,觉得她此时心情不坏,方才赔笑道:“陛下,内侍监回来了,正在外边等着向您复命呢。”
“是吗,”芈秋面露诧异,锤了锤腰,又笑道:“叫他进来吧,这老狗,近来倒也算尽心尽力!”
内侍听她如此笑骂一句,便知道内侍监还是简在帝心的,暗说这一回赌对了,忙不迭出去向内侍监卖好。
御书房在,内侍监垂手待诏,微微垂着眼,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几个与他亲厚的内侍默不作声的守在旁边。
吉春与其余几个年轻些的内侍臂间搭着拂尘,静静候在另一边。
泾渭分明。
奉上贡橘的内侍打御书房出来,特特抬高了一点声音:“赵老公,陛下说你差事当的尽心,传你进去回话!”
内侍监眉心显而易见的松动开来,口中道:“全赖陛下洪福而已。”
他目光几不可见的在吉春等年轻内侍身上扫过,很快又垂下头,小步快速进了御书房。
等芈秋再出来时,内侍监已经重新站在她身旁,吉春耳边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攥着拂尘的手微微收紧,逼迫自己露出习惯性的恭敬神态。
好在这时候芈秋也瞧见了他,竟然驻足停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对内侍监道:“吉春年纪虽小,却很机灵,你这个接班徒弟收得好啊。”
吉春受宠若惊,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内侍监赶忙道:“陛下慧眼如炬,奴婢的徒弟里边儿,就数吉春聪明孝顺!”
芈秋欣然颔首,举步往后殿去,内侍监紧接着跟上,吉春稍慢一步,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他想,师傅,你怎么回来了呢。
怎么偏就要回来挡我的路呢。
真等你死了再去接班,我要熬多少年呐。
明明已经看见曙光了的。
内侍监仍旧亲亲热热的待吉春,仿佛真拿他当接班人栽培似的,只是心里边儿不住的冷笑。
小兔崽子,想跟你赵爷爷掰手腕,你还嫩着呢!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宣室殿的近侍们显而易见的分成两个派系,平和的外表之下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