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曼云带着大家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房间,那里早就摆了几张小圆桌,桌上摆了果盘,还有一张书案,笔墨纸砚已经备好,看来作诗写画是必备是环节。
“作诗还是作画,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作出来的,就以半个时辰为限,谁有了灵感就去写下来。”马曼云以主人家的姿态,主持大局。
大家仿佛没有意见,也没人觉得不妥,朱媛媛觉得有点奇怪,刚刚看江夫人的态度,对马夫人仿佛很恭敬,她们看着也不象江家人,但疑惑归疑惑,朱媛媛也没有在这种场合瞎打听。
七八个小姑娘各自散开,三两成群小声说话,都是十三四岁到十五六岁的年纪,二十三岁的朱媛媛鹤立鸡群,还好有苗惜蕊和唐诗诗凑过来。
“媛媛姐,你作诗还是作画?”苗惜蕊说道。
“我没学过作诗,画画倒是会一点。”朱媛媛兴致缺缺的说道。
“那你就画画吧,我帮你研墨。”唐诗诗殷勤的到书案前动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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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牡丹宴(二)
马曼云在另一边撇撇嘴,“走,我们也看看去。”
桌上备的是墨,并没有彩色的颜料,朱媛媛只能将就着画了一幅水墨画。
花包圆润饱满,花瓣层叠厚重,枝叶伸展有度,尽显富贵繁荣之态,整幅画的意境大气雍容,画中的牡丹居然呈现出王者之势。
朱媛媛放下笔,她对这幅画是不太满意的,要是有彩色颜料,她会画得认真一点。
“媛媛姐,原来你画作得这么好啊!”唐诗诗惊叹。
“随便画的。”朱媛媛走到一边,腾出位置,让大家观赏她的画作。
低声的赞叹不绝于耳,连想挑刺的马曼云都说不出一个不好,但又心有不甘,便说道:“不如题上一首诗吧。”
“可是媛媛姐说了,她不会作诗。”单纯的唐诗诗说话很率真。
苗惜蕊比唐诗诗大一岁,她敏感的感觉到马曼云话中的酸气,便说了句维护朱媛媛的话,“就这样也很好,画作不一定要赋诗的。”
马曼云眼珠子一转,“那我们一人作一首诗,谁作的诗得第一,就题在画作上面。”
“可以吗?”穿粉色衣裙的李佳怡跃跃欲试。
朱媛媛正想说可以,但苗惜蕊嘴快,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当然不可以。”
“连朱老板都没说不行,你凭什么说不可以?”马曼云上扬的声音颇为尖锐,态度都变得嚣张起来。
苗惜蕊义正词严的力争到底,拒不相让,“就算是媛媛姐不说,我们也不能这么不懂事,她的画作已经达到大师级,而我们的诗只是玩闹的水平,不能相提并论,我们的诗题在画上,这样生生拉低了这幅画作的水平。”
“胡说,什么大师级。”马曼云嘲弄的撇嘴,“你是没见过好的画作才会这么认为的,教我作画的夫子都画得比她好,她还配不上大师二字。”
“就你那点水平,当然看不出媛媛姐画的多好。”
“你什么意思?”
“说白了,是你不学无术。”
苗惜蕊和马曼云两个象乌眼鸡似的,斗得面红耳赤,大家连忙劝说,把两个姑娘拉开。
“你们不要吵了。”
朱媛媛看着苗惜蕊捋起袖子,马曼云叉着腰,大有打架的趋势,想笑又不敢笑,一幅画而已,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想劝架又不知道怎么劝。
她当然是帮苗惜蕊的,可是这样就表示她认同她的说法,她是大师级,这样子有点傲娇啊!但是帮马曼云吧,又会伤了苗惜蕊的心。
“你眼瞎。”
“你才瞎。”
“你瞎。”
“你瞎。”
朱媛媛正考虑着怎样处理才好,噔噔噔,密集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你们在吵什么?”是江夫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大票太太们,江夫人沉着脸,说道:“曼云还不快住嘴,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我们在下面都听到了,你学的闺阁礼仪呢。”
马曼云并未被江夫人的愠怒震住,反而亲昵的拉着她的胳膊就告状,“姑母,苗惜蕊她欺负我,不就是一幅破画吗,谁还稀罕给她题诗了,居然骂我眼瞎。”
“是你不懂事,没经过媛媛姐的同意就想在她的画上题诗。”苗惜蕊理直气壮,告起状来毫不示弱。
又是一阵脚步声,江县令带着一群男客上楼来了,有老有少,江承徳也在当中,“什么画?”
“姑娘们玩闹呢。”江夫人收起不快展露笑容。
江县令温和的说道:“听说她们作了画,那就让我们来给她们评个分。”倏尔又开假装板起脸,“先说好,我们的要求可是很高的,评了个低分可不许哭鼻子。”
大家都被江县令说的话逗笑了,江夫人嗔笑道:“你也跟着她们小孩子胡闹。”
“这怎么能说是胡闹呢,崇文先生也在,蔡院士、宋夫子都在,让他们一起指点一下姑娘们,她们也受益匪浅呐。”
“可不是嘛,趁着几位夫子在,可不要放过请教的机会哟。”唐满仓搞怪的对自己的闺女唐诗诗眨眨眼,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连马曼云和苗惜蕊紧绷的脸都放松了。
可是紧接着姑娘们有点尴尬了,只有朱媛媛画了一幅画,其他人根本没有作品。
而朱媛媛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上话,好像她被屏蔽了一样,还好周月容一来就站到她身边,总算有点安慰,但真想翻一个白眼。
江县令身为一县之首,首先看了书案上的牡丹图,几位夫子没有抢先。
江县令一看大赞,“好,好画。”又吩咐道,“去,把画挂起来,大家都看看,品评品评。”
江承徳屁颠屁颠的上前,把画夹在一个架子上。
江县令:“你们看,这牡丹图画得栩栩如生,朝气蓬勃,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呀!”
崇文先生:“雍容典雅,贵气逼人啊!”
宋传孝:“牡丹跃然纸上,我仿佛都能闻到花香。”
蔡宏文:“此画形神兼备,作画之人把富贵雍容的气度都表现出来了,难得的珍品啊!”
江县令的身份自不必说,崇文先生是崇文书院的院士,蔡宏文是是文才书院的院士,宋传孝是文才书院的夫子,他们的点评没人反驳,众人均低声赞好。
苗惜蕊见江县令和几位夫子都这样说,她得意洋洋的向马曼云露出胜利的笑容。
马曼云虽然心有不甘,但那么多人在,她也不敢造次,只能气鼓鼓的横了一眼朱媛媛。
“这是谁画的?”江县令问道。
“是媛媛姐画的。”苗惜蕊积极回答,撇了一眼马曼云,又说道:“刚才马姑娘叫媛媛姐题诗,媛媛姐不会,马姑娘就想代媛媛姐题诗,我觉得不合适,才吵起来了。”
“嗯,确实不合适。”崇文先生说道。
马曼云尴尬的涨红了脸,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她委屈的把头埋在马夫人的胸前,马夫人心疼的轻抚她的背。
“朱老板,没想到你画技如此出色,外面谣传你粗鲁凶悍,我们相识多时,今日方知道,原来你是个才女啊!”江县令捋着他的山羊胡子,笑着调侃了几句。
朱媛媛虽然没有牡丹的国色天香,却有不输牡丹的雍容气度,凤目深邃内敛,蕴含着与别不同的气势。
能画出这等雍容的气势,必不是普通人,江县令想起裴若兰放出的风声,说她大有来头,不再当朱媛媛是普通的商人,对她的看法也不再局限于韩家的关系。
“才女是不敢当的,只是读过几年书而已。”朱媛媛淡定从容,丝毫不怯场,谦逊的态度令大家好感顿生,不禁怀疑坊间的流言,说的不是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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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牡丹宴(三)
“这幅画作,必须要好诗才配得上,若然没有好诗,还不如无诗。”蔡宏文的话,众人点头认同。
“颂牡丹的诗句不少,不如就让朱老板自己选一首题上去吧。”宋传孝狡黠的看着朱媛媛,“说真的,朱老板能画出此等佳作,却不会诗词,我怎么就不相信呢,鄙人真的想见识一下朱老板的诗句,你就不要藏拙了。”
朱媛媛无奈的笑笑,“我是真没学过作诗,只会弹琴画画,还读了一年医学。”
“为什么不学?”宋传孝追问。
“因为老师也不会啊!”
这个答案令众人哑然,能有这样的画技,居然不会作诗,太过匪夷所思了。
朱媛媛仿佛看不到大家古怪的表情,尤自在那里自说自话,“不过我看书见过一首诗,写得挺不错的,你们帮我听听好不好。”
“锦园处处锁名花,步障层层簇绛纱,斟酌君恩似春色,牡丹枝上独繁华。”
“嘶,这首诗…。”江县令眼睛一亮。
“妙啊!用花拟人,这首诗说的是豪门大户的女子,受困于礼教,终日在家相夫教子,虽然锦衣玉食,但却不得自由,这个锁字用得极妙。”高崇文一脸的赞赏。
“斟酌君恩似春色,牡丹枝头独繁华,有夫君的恩宠,方能一枝独秀,安享繁荣,这首诗写得不错。”江夫人似乎颇为感触。
“朱老板,可知这首诗是何人所作?”蔡宏文没有喜形于色,反而比较严肃。
“不知道,看书看到的,觉得是好诗就记住了,怎么,有问题吗?”朱媛媛
“这首诗似乎来自……。”蔡宏文手上的折扇遥指一个方向,未尽之语若有所指。
“你是想说皇宫吧?是的,的确是深宫女子所做,但是是谁作的,历史太过悠久,已经无法考究了。”朱媛媛肯定的回答了蔡宏文的疑问。
室内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皇宫内院流传出来的诗,出自前朝的还好,要是出自当朝的某位妃子,又或者是皇后,私下广泛流传可是不妙,触怒贵人会被问罪的。
“诗是好诗,画也是好画,不如朱老板亲自题诗,给这牡丹图一个圆满。”宋传孝一直淡淡然,对画和诗都只有欣赏,并没有和大家一样,对诗的出处有所顾忌。
“呃……。”朱媛媛露出尴尬之色,“我的字写得不好,根本就见不了人。”
“不是吧,你连字都不会写?”马曼云认为找到攻击朱媛媛的弱点,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朱媛媛扫去尴尬,豁达的说道:“是不会写。”
“你连写字都不会,要不是亲眼看着你作画,我都要怀疑这幅画是出自你的手了。”吴碧春语带嘲讽,她是一家首饰店的女儿,想亲近马曼云,马曼云不喜欢朱媛媛,不管对不对,她也附和。
“没什么好奇怪的,会写字不代表会作诗,会画画不代表会弹琴,书法,作诗,画画,弹琴都自成一个领域,不能同一而论。”朱媛媛话锋一转,“而且,我会写字,只是不会写毛笔字。”
朱媛媛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支中性笔,走到书案前,在宣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她刚刚念出来的诗。
字迹隽秀,干净利落,马曼云和吴碧春对视一眼,撇撇嘴不再说话。
“你这笔倒是别致,不用蘸墨,可否给我看看。”江县令素知朱媛媛手上出奇特的货物,这支笔想来也是海外来的,便好奇起来。
朱媛媛递过笔,又让出位置,让江县令试笔。
江县令沙沙沙的写好些字,“真的不用蘸墨,外出办公,带上这样的笔,可方便多了。”
朱媛媛从善如流,“那这支笔就送给江大人了。”
“那多不好意思。”说是不好意思,可江县令拿着笔不肯放手。
“江大人,给我们也看看。”唐满仓舔着脸伸手过去,其他人也不甘人后,“我们也试试。”
一群男人好象孩子得了新玩具一样,争来抢去,女人们被排挤在外,江夫人干脆叫戏班子开锣,领着太太小姐们看戏去了。
戏台上的小生花旦咿咿呀呀的在唱什么,朱媛媛听不懂,但是那婉转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只是隐隐传来的议论声让人不甚愉快。
王太太调侃道:“韩太太,你不是说你的小儿媳脾气象你吗,你没说实话啊,明明人家是个才女,偏偏被你说成暴脾气。”
唐太太促狭的眨眨眼,“依我看,是你自己脾气大,才赶走了这么好的媳妇儿,现在不好收场了吧。”
江夫人淡定的评估,“我观那幅牡丹图,贵气逼人,颇有大家风范,我冷眼瞧着,她不象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江夫人的表情就是我知道你撒谎了,看你怎么解释,挑事的想法就差没摆明了。
裴若兰嘴角微露讥诮,眉毛上挑,“我只是说她脾气与我相近,可没说她是小门户出身,人家背景厚着呢。”
江夫人微怔,想了想,她还真的没说过,只因朱媛媛是开杂货店的,又没有娘家,所以大家才默认她出身低微。
江夫人眼眸闪过一丝亮光,感兴趣的倾身问道:“什么出身?哪里来的?”
裴若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朱媛媛,状若深沉,“不可说。”
虽然台上的声音够大,但坐得又不远,这样明目张胆的议人长短,太没礼貌了。
朱媛媛撇撇嘴,扫了一圈坐旁边的人,周月容、唐诗诗、苗惜蕊都没听到,锣鼓的喧嚣明显盖过了那边的议论声,好吧,是她听觉过人了。
那边的太太们道人长短,这边的姑娘们嘴巴也闲不住。
苗惜蕊托着下巴,问朱媛媛道:“媛媛姐,你画牡丹画得出神入化,是经常描摹的吗?”
没等朱媛媛回答,马曼云又追问了一句,“朱老板家里也种了名种牡丹吗?”
明种牡丹难得,有钱都买不到,马曼云就是瞧不起朱媛媛商贾的身份,故意想落她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