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好。”
苏映睡的极不安稳,她梦见看不到尽头的丛林,迷雾笼罩下的古旧村庄,她在家徒四壁的房间里,看不清脸的人杵着拐棍站在门口,背着光说。
“丝丝,再有三个月你就十三岁了,今天收拾收拾搬到村长那里去。”
她听见稚嫩的声音问,“十三岁我就能像其他姐姐那样迎来新的美好的人生吗?”
模糊的人:“是的,你会迎来美好人生,人人羡慕的人生。”
女孩:“哇!”
黑暗的夜晚,苏映进后山钻狗洞,来到一片建筑前。
她扒着门缝,借着月光能够看到里面一个瘦小孤单蜷缩着的身影。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女孩喃喃自语:“太奶奶骗我,根本没有美好的生活,我看见了。”
女孩:“没关系,还有三个月时间,至少这三个月可以过的很愉快,喂,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远处传来走路声。
女孩声音匆忙:“想的话在门下画十字,我想办法回来。”
苏映弯腰跑开,钻狗洞离开的那一刻,她回头张望,看见村长在一群男人的簇拥下来到一间石屋。
他明明是那么慈祥的脸,目光往这边扫过的时候,却像死人一般恐怖。
梦境再次转变成苏映经常做的那场梦,呵斥,嘶吼,诵念,血海骷髅。
苏映猛然惊醒,黑暗和潮湿将她束缚,她微微的颤抖着。
旁边有人温柔的安抚:“别怕,我在这里。”
苏映倏然回神,这里是丛林,她被绑匪绑架,白叶救了他,他们在大树上躲藏等待天亮。
“白叶,现在是几点?”
白叶:“凌晨三点。”
苏映已经睡了五个小时:“你休息吧,我来守夜。”
白叶:“我身强体壮,还能坚持,你接着休息。”
苏映拒绝:“不行,不能连累你,快睡。”
白叶拗不过她,无奈的笑了,“好吧,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冷静独立?”
苏映回想:“林婉说过。”
白叶:“你朋友对你挺真心,一定吉人天相,得到不错的结局。”
苏映一惊:“吉人天相?林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山洞里守夜的手电筒光芒在不同方向一扫而过,两人立刻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白叶声音极低的说,“往好的方向想,她不会有事,嘘,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等我们安全后,再解答你所有的疑问。”
第6章 又一次试探
第一缕阳光穿过丛林,碎裂在地上,野兽从主场退下,四周恢复详和。
苏映看见绑匪离开山洞,边走边交谈。
“那个女人自寻死路,现在肯定进入野兽的腹中。”
“我们得赶快再抓一个女人送给那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三人走远,苏映和白叶静静等了一个小时,从树上下来。
白叶走在前面开路:“这一带不安全,我们先找个地方暂住。”
苏映拿着一根树枝当做拐杖不停敲打周围的野草时不时看一眼身后,“白叶,你为什么在野生林区?”
白叶谨慎注意四周的同时解释:“你被绑架了,我们追着绑匪过来在林中迷路,民宿的老板原地等候救援,其他人一起徒步追踪你们。”
苏映急问:“我怎么没有看到其他人?他们怎么样?林婉是不是在这些人中?”
白叶:“一起来的有六人,我,林婉,秦江,民宿老板,杨秋水,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我在找你的时候掉入沟壑,和他们走散了。”
白叶将昨晚发生的事□□无巨细跟她讲了一遍,问道,“你醒来后有没有看到刘洋?”
苏映情绪低落:“没有。”
当时绑匪把她和受伤的刘洋一起塞进车子进入野生林区,而她醒来后不见刘洋,结局可想而知。
这个答案太过沉重,他们没办法说出口。
苏映蹲在地上,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溢出,“对不起。”
白叶:“这不是你的错。”
苏映:“如果我当时没有挣扎制造出动静,他就不会追绑匪,大家也不会因为我被困丛林。”
白叶抚摸她的发顶,神情悲悯,“这是命运。”
收拾心情重新启程出发,路上运气不算差,遇到几棵野果树,捡到一只被树枝压断腿的兔子。
洗干净果子暂时充饥,傍晚的时候来到一个巨大的山谷。
在山谷边缘摸索到一个隐藏的裂缝,可以作为暂住的地方。
白叶找来树枝,跪在地上,神情认真的生火。
苏映注视他灵活的双手:“你会钻木取火?”
白叶:“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去旅游,防止意外,学了些野外生存技能。”
他苦涩道:“没想到会有用到的这一天。”
苏映黯然。
一共六个人,都是因为她被困在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
绒草冒出轻烟,升起星星火苗,白叶小心的在上方摆上干草,搭建树枝。
“不要自责,”他安慰苏映,“做恶的是凶手,我们要保护好自己,林婉他们也会保护好自己。”
火焰给两个不幸的人带来一丝温暖,白叶找来枯木桩,在外面的小溪流清洗干净,舀水回到裂缝,架在篝火上面烧。
水很快沸腾,他把水倒掉,又重新接来水烧,“木桩里有微生物,第一桶水不能用。”
苏映对这个男人的映像有所改观,作为朋友,他绝对是可靠的。
第二桶水烧开,自然冷却过后,白叶拿着洗干净的大叶片放在石头上,“你先洗澡,我在外面守着,睡衣给我,我帮你洗。”
苏映并不矫情:“谢谢。”
轮流洗过澡,天已经将将黑了,苏映重新引燃一团篝火,背对着白叶,烤干自己的内衣。
白叶在靠近裂缝口的地方制造伪装和防御措施,裂缝里只有火焰燃烧带来的噼啪和轻浅的呼吸声。
白叶布置好洞口,注视苏映,露出温柔轻松的笑意。
在裂缝里平安无事住了一夜,苏映睡梦中总是不安,早晨醒来的时候,眼底乌黑一片。
白叶担忧:“你好像很容易做噩梦,不要多想,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苏映:“谢谢。”
早上吃了几个野果,苏映道,“我准备找大家。”
白叶叹气:“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方位,丛林这么大,很难找到。”
苏映:“我们去找了,也许会找不到,但是如果不去找,那就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白叶妥协:“我来开路,先往那个方向找怎么样?”
他指着山谷的侧后方:“树枝作为武器不太合适,我们可以把它稍做加工。”
山谷里有锋利的岩石,他寻找小腿粗的树枝,顶端掏出一个凹槽,嵌入锋利的石头,用藤蔓固定。
苏映看着他的动作,觉得他的手很灵活,仿佛这种事情曾经做过许多次。
户外旅游学习生存技能没有问题,但应对的如此游刃有余,这看起来不太正常。
白叶拿起武器,抬头,“这是你的。”
苏映收起心思,点头道谢。
两人在林中小心行走,中午的时候,发现一个天然的山洞,里头没有被占领过的痕迹。
白叶:“我们可以把这里作为新的居住地,苏映,你觉得怎么样?”
苏映:“我觉得可以,不用回裂缝,减少我们返回的时间,可以提升寻人的效率。”
他们来到山洞短暂休息,白叶忽然笑着说,“你相信预感吗?”
苏映:“没有经历和验证的机会,并不了解。”
白叶看着远方:“我预感,只要我们一起走下去,肯定会相遇,但是,是哪一天呢?我们会来哪里汇合呢?”
苏映低头啃着果子:“你好像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很愉悦,很轻松。”
白叶维持笑容,余光注视苏映,然而苏映就像是随口一提罢了,目光发直的盯着山壁。
白叶耸肩,靠着石壁,“苦中作乐罢了,我们已经身处困境中,需要精神慰藉,否则处境没有打倒我们,我们会被自己悲观崩溃。”
苏映:“有道理。”
所以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呢?你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你怀疑什么,在意的是什么?
第7章 汇合
苏映和白叶在丛林里整整走了十天,仍旧没有遇到林婉一行人。
太阳当头的正午,她熟练的爬上树顶遥望四周,入目皆是绿色,这丛林仿佛走不到尽头,他们就像绿色海洋里的一滴水,越陷越深。
苏映低头,对上白叶含笑的目光,身体在温暖的阳光下打了个寒颤。
白叶与她目光相接,像宠溺孩子的大人一样伸开双臂,温和道,“小心点下来,我接着你。”
苏映挤出虚假的笑容:“我会的。”
下了树,他们在新的暂住地休息,苏映摆弄着烤肉,像是自暴自弃,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问,“白叶,你有预感到吗?我们还要在这丛林里走多久?”
白叶:“也许不久了吧。”
苏映颓然:“希望如此,我真的不想在这种地方再停留下去,这里到处是密集的草木,我感觉我们像被包围了一样,几乎封闭的一尘不变的环境,潮湿的空气,无处不在的蚊虫,吵闹黑暗的夜晚,我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还有,已经十几天了,我很担心林婉和大家,一想到大家因为我受苦,就恨不得死去。”
白叶转动眼珠注视她:“不要绝望和自责,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或许转机就在下一个路口。”
苏映埋首膝盖,双目并不像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绝望。
下一个路口吗?
在丛林里渡过黑夜,第二天早上继续前行,行到下午,他们来到一处高地,苏映爬上树顶环顾四周,丛林被雾气笼罩,只能看清前方不到百米有一个极深的断崖,看不清更远的地方。
她跳下去:“看起来要下雨了。”
白叶:“返程已经来不及了,我们捡树枝树叶做个树屋吧。”
他说做就做,苏映按照他的指示配合建造,她总能敏感的察觉出白叶此刻的愉悦。
仿佛他们不是在危机四伏的丛林,而是身处闹市温馨的家里。
树屋建造好不久,风裹着雨淅淅沥沥而下,他们躲在树屋里看着四周,苏映生出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孤独感。
但她不想将身心依靠给身边这位对她很好的人类。
白叶心态看起来良好,丝毫不受环境和处境影响,说道,“苏映,你该休息了。”
苏映又一次进入噩梦,梦境里,那个村庄越来越清晰,梦里的她在村子里有很多朋友,他们都是十三岁以下的小孩,女孩居多,男孩很少见到身影。
有一次她好奇男孩去哪儿,悄悄跟过去,发现他们被成年男人们领进一个山洞,直到夜晚才出来。
苏映总觉得村子里的男孩和女孩很不一样,女孩们个个养的天真无邪,而男孩们目光冷漠,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麻木。
苏映是被一声兽吼惊醒的,白叶在她耳边道,“嘘,看那边。”
此时不知是夜晚几点,风雨已经停了,苏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远方的林子里有火焰晃动,兽吼和女人的尖叫一起传来。
苏映表情猛然大变,惊恐的往下面爬,“是林婉的声音,她正在被野兽袭击!”
白叶把武器往腰上一别:“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下了树,白叶道,“拿着武器!”
两人在林中奔跑,距离兽吼的地方越来越近,同时,他们听到除了林婉之外的声音。
一头黑熊在林中横冲直撞,重拳出击的动静令大地都在震动,火把的光亮中,林婉和一个独臂女人正在逃跑,黑熊对她们穷追不舍。
秦江从摔倒的地方爬起来,抓着水果刀追上黑熊,狠狠刺进它的脚掌,大喊道,“别跑直线,我牵制它,你们上树!”
火把落在地上,被潮湿的野草掩去过半光芒,昏暗中,林婉和扬秋水惊慌失措往树上爬,但是越是慌张越爬不上去,两人俱露出绝望的表情。
黑熊受伤吃痛,扭身一掌拍向秦江,千钧一发之间,苏映狠狠扔出武器,树枝捆绑的锋利石头正好陷进黑熊的眼中。
她箭步上前拖着秦江就跑,不忘喊人,“都跟着我们跑!”
苏映随手捡起快要熄灭的火把,微弱的光为大家指引前进的方向。
白叶捡起另外一个火把,搀扶着林婉一起奔跑。
扬秋水断了一只手臂,独自狼狈的蹒跚奔跑,几次差点被狂暴的黑熊攻击到。
苏映记挂着那个独臂女人,喘着气问,“老板,你还好吗?”
秦江:“还能撑得住!”
苏映:“我去接应大家!”
秦江立刻回头,捂着胸腔握刀追去。
苏映一把拉住扬秋水,两人摔在左边草丛,避开黑熊一记狂暴的拍击,她推开扬秋水,“往前跑!”
同时敏锐的躲开黑熊又一记攻击,但也因此撞上树干,后脑伤口碰破,大脑一阵晕眩。
短暂的意识不清中,她看见秦江一跃抱住黑熊后背,水果刀狠狠插进它的脖子,血液喷了他一脸,随即,他被黑熊一掌拍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昏死过去。
白叶跑过来,火把狠狠打开黑熊脸上,呼喊着将它朝悬崖引去,火光很快消失,只剩下他的叫声和跑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