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样的心烦意乱没困扰我多久,东平王和王妃就带着檀旆来我家提亲了。
初闻这个消息,我竟然也忍不住发出和母亲一样的疑惑:是否略急了些?
然而不管急不急,檀旆他终究是来了,他和我坐在一起摆出一副乖巧晚辈的模样,听两家长辈在那儿漫无边际地闲扯。
两家长辈扯了半天愣是没进入提亲的正题。
不过檀旆来了就好,他来了就能让我感到安心。
我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檀旆的衣袖,等他低头附耳过来才小声问,“会见南楚使者一事,为何要把你也叫去?你又不在礼部任职。”
檀旆耐心地告诉我,“南楚王室想以称臣为条件,换得累世王爵待遇,陛下召集朝臣商议后给出回复,称臣可以,但爵位必须得撤,否则便照常开战,因为这样的回复过于硬气了些,得叫我过去镇场。”
镇场我能理解,但叫檀旆过去我不是很能理解,我又问,“为何不叫你父王或者大哥?”
檀旆挑眉说:“能请动我父王或者大哥,岂不是显得南楚过于重要?”
啊……似乎是这个理没错。
我和檀旆的动作做的小心,却仍旧引起了父亲的注意,他在谈话的间隙往我们这儿瞟了一眼,放下茶杯道:“看你们这样说悄悄话也辛苦,如果实在坐不住,就一起出去逛逛吧,吃饭前回来就行。”
东平王、王妃和母亲听到这话,三道视线一同向我们看来,我被看得有些发窘,尴尬地笑着道:“这个……亲还没定下嘛不是。”
“现在就是寒暄几句,日子一会儿再定。”东平王抚着胡须道。
父亲紧接着调侃道:“你难道怕这亲会定不成?”
有这两位作保,我哪里用得着怕定不成,有此担心实在是多虑。
我讪讪起身,拉上檀旆一起出了门,两家长辈都慈爱地看着我们微笑。
我拉檀旆时拽的是他的袖子,等出了门避开两家长辈的视线,才顺势往下牵了他的手,“你之前不是说你不着急?我还没把回答告诉你,怎么就上门来了?”
檀旆也握紧了我的手,给出解释,“南楚的一位郡主跟随使者一同前来,有意与沅国联姻,父王的意思是为免得麻烦,先来把亲事定下,万一联姻之重任不巧落到我头上,也好有充分的理由拒绝。”
他居然知道这事,而且也在想办法避免麻烦,我深感欣慰,“这么说你见过那位郡主,印象如何?”
檀旆不甚在意道:“话都没说,谈何印象?”
我和檀旆在街上闲逛,往哪儿去不重要,反正路由他带。
炎炎夏日,我们牵在一起的手没过一会儿就沁出了一层汗,我不由得挣脱了自己的手,“不行不行太热了。”
然后我用两只手攀上檀旆的手臂,牢牢抱住。
檀旆垂眸看我一眼,迟疑道:“这样岂不是更热?”
我不讲理,“你管我?”
檀旆满脸无奈地摇摇头,带着我来到沅国招待外使的驿馆前,“那位郡主今天在这儿跟六公主碰头,你若想见可以见见。”
奸臣家的消息未眠太灵通了些!而且檀旆不是带我瞎逛,是很有目的地在往这儿走,就因为我问了他一句他对那位郡主的印象如何!
檀旆实在深得我心。
我松开檀旆的手臂,大跨步走出几步,然而我在门口陷入了犹豫。
檀旆走过来问我,“你不好奇她们谈些什么?”
“好奇,简直抓心挠肺地好奇。”我说:“可我又不是能躲房梁上偷听、不让人发现的高手,一靠近她们肯定有察觉,进去又有什么用?”
“她们谈话的内容我倒是大致能猜到。”檀旆抱起手慢悠悠道:“南楚王室如果真与沅国谈妥,以后不再跟沅国作对,德妃就会理所当然地成为弃子,德妃所属于的那支宗亲也会被排挤出权力核心,所以六公主跟郡主见面,应该有两个目的,一是打探南楚内部的消息,二是希望通过这位郡主劝南楚王室不要放弃德妃这步棋。”
“明明就是步死棋却还不肯放弃,六公主何必让自己活得这般艰难……”我小声嘀咕着,继而又问,“你既然都知道她们谈话的内容,还撺掇我进去做什么?”
檀旆道出原因,“因为不知道郡主这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忍不住怀疑,“我进去看一眼就能知道?”
“当然。”檀旆笃定道:“如果南楚王室还有犹豫,郡主就会认真听六公主讲话;如果南楚王室下定决心放弃德妃这步棋,郡主就会跟六公主顾左右而言他——像你跟我睁眼说瞎话时那样。”
我心虚道:“我哪有跟你睁眼说瞎话……”
檀旆望着我,意有所指道:“现在就是了。”
我气恼地瞪他一眼,揪着檀旆的领子威胁他,“你别以为我现在不敢回去叫我父亲否了我们的亲事。”
檀旆把我的手扒拉下来,深情地望着我,语气郑重,“除了探查南楚王室的态度以外,以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必定能搅乱这团浑水,此乃利国利民之举,小翎,这是一项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