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元老竟然也要屈服于东平王府的势力与之虚与委蛇,这是何等绝望的一天!
看着众人受到极大震撼的样子,我倒是觉得他们想多——司空丞相一家得势,能与东平王府分庭抗礼时,丞相府和王府也没说断了来往,表面也还是可以装一装虚与委蛇。
士族风范嘛,哪能仅仅因为政见不合就跟小孩子吵架一样站队,做出一副“我不跟你玩”的姿态。
未免太过幼稚。
由于在场的人中,只有我和檀旆住东平王府,便理所应当地承担起了护送郑太傅过去的重任。
马车在王府停下时,东平王与王妃,还有姐姐姐夫,正好一并出门相迎。
我本以为自己还需承担给他们介绍一番的重任,结果还未等我开口,王妃便满面笑容地对郑太傅道:“太傅大人,别来无恙否?”
待郑太傅的目光落到王妃脸上,看清王妃的长相,神色先是一滞,继而无可奈何地笑道:“来之前我就已经猜过你的身份,却没想到真的是你。”
王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郑太傅入府,“不知太傅凭借的,可是我这个‘魔女’总做出格之事来判断我的身份?”
“‘出格’是别人给的评价,老朽活得久,见过太多人太多事,倒是没觉得你有多特别。”郑太傅宽和地说着,和众人一道走进府中。
我与檀旆走在最后,趁着别人不注意,我赶忙拽住檀旆的袖子迫使他停下脚步,“这是怎么回事?母妃怎么会跟太傅爷爷认识?”
檀旆力图轻描淡写道:“十几年前太傅在朝,他们那一辈的人互相认识有什么奇怪?”
我根本不接受这样的说法,“可他们不仅认识,好像还很熟,熟又不是那种老朋友的熟,像是有利益冲突,作对多年的‘熟 ’。”
檀旆挑了挑眉,“你看得倒还挺准。”
我没心思与他插科打诨,想起刚才檀旆说到以前的士兵如何在水里作战的事,似乎是故意跟郑太傅透露“听母妃当故事讲过”……昨天姐夫邀请郑太傅来东平王府,郑太傅只说会考虑,今天檀旆跟郑太傅透露了这一消息,郑太傅就立马决定过来。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檀旆看我拄着下巴皱眉深思,略有些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摸摸我的头调侃道:“小翎,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嫁到我家之前,就从没想过打听一下母妃的身份?”
“我不爱打听别人私事。”我拂开檀旆的手,“再说我嫁的是你,我觉得跟你父王母妃是何身份并无关系。”
“那你是真的心大。”檀旆调侃完我,看我脸上已有了几分恼意思,这才清了清嗓子,把手背到身后,一脸严肃正经地道:“我母妃,出自百年世家蒋氏。”
“……”
蒋氏。
蒋氏的确是放过蒋家的女儿“宁予庶族,不予皇家”的豪言,但我始终也没想到他们能豪气到这个地步,就算只以世子檀晖的年龄来算,东平王在与王妃成婚的时候,也绝对还只是军中一个无足轻重的毛头小子。
蒋家居然就这么舍得把女儿嫁出去,究竟是对东平王日后的作为太有信心,还是对女儿太过纵容?
我本以为父亲对姐姐和我已经算纵容,如今总算见到更厉害的了。
“对了,母妃刚才说自己有个‘魔女’的名头。”我总算找回自己的思路,继续问檀旆:“这又是怎么回事?”
檀旆“唔”了一声,审慎道:“我也不怎么清楚,父王和之前认识的长辈又不可能当着我的面说母妃坏话,只隐约听到过,以前母妃仗着家族的势力和自身武艺,到哪里都是横着走,甚是飞扬跋扈。”
第111章
我本以为檀旆的嚣张劲儿该是从东平王那儿继承,现在想想,王妃的贡献大概也不遑多让。不过这种嚣张并非是不懂礼数的嚣张,而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不害怕任何人的恶意诋毁或中伤,只是在普通人看来,便有些嚣张过头。
正如郑太傅所言,“魔女”一词是他人的评价,郑太傅并不会因为他人的风评就草率相信这些说辞,所以郑太傅和王妃没有仇怨,做的事倒确实有些针对。
据父亲所言,当年蒋家势大,不仅族人遍布朝堂,还想掌控沅国军务,郑太傅认为将这么多权力都集中交到一个家族手中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从中斡旋,对蒋家的势力做着若有若无的牵制。
郑太傅与蒋家对弈的事件中,不好说谁是绝对的坏人,蒋家想总览全局为了以后好做事没错,郑太傅担心蒋家权力过大颠覆朝堂出手阻止也没错。
或许就是因为双方都没错,等蒋家已经退出旭京的权力中心,郑太傅也卸下身上的职务,王妃和郑太傅便能心平气和地聊上几句,不至于闹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地步。
我记得父亲曾与我说过,如果所有人都懂得朝堂之事朝堂去了的道理,或许士庶争斗最后的结局,便不会太过惨烈。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我很期盼这样的结局。
我和檀旆落在后面,入座时,其他人已经谈得相当其乐融融,倒也没空管我们刚才在磨蹭什么。
郑太傅摸着胡须道:“其实早在来旭京之前,我就已经听说了东平王府暗中查证司空丞相豢养死士一事,我本来还觉得奇怪,不明白东平王府为何非要帮八竿子打不着的蒋家洗刷当年冤屈,现在才算猜到,此事一开始,就有你们蒋家在背后运作吧?”
王妃丝毫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平静地点了点头,反问道:“蒋家当年是受人暗害才被驱逐出京,我们为自己讨回公道,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