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玮意有所指地看着我道:“想必单家也和蒋家一样。”
我一时之间想到了很多,比如檀旆幼时无心跟表哥说的那句话,比如蒋家为什么会把女儿嫁给当时只是一个普通士卒的东平王,比如蒋家把自己在旭京的势力留给了东平王府……
我问:“对蒋家而言,东平王府究竟算什么?”
“作为蒋氏族人,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不可背叛家族,所有决策,也都是为整个家族考虑。”蒋玮的脸上显出一派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之前族长看重东平王的能力,嫁出族中之女,给予家族势力,本意是想为家族添一助力。”
联想到东平王府如今的地位,我明白了蒋家的心情:“可是你们没想到,东平王府的势力发展得如此之快,逐渐脱离了你们的掌控。”
第128章
“没错。”蒋玮对此毫不避讳,“姑父的能力远超族长预料,东平王府如今的势力早已脱离蒋家掌控,这种时候一昧与姑父作对并不明智——不是说我蒋家没有能力压制东平王府,而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牵连的人太多,不到必要的时候,蒋家并不想与姑父为敌。”
我点点头道:“我和姐姐既已嫁入东平王府,自然也是希望双方不要起争端,单家说到底也是士族,不会背叛自己的身份。”
蒋玮理所当然道:“士族本该如此,那些看着东平王府势大就立马转变风向抱大腿的,就该被士族除名。”
蒋玮的话让我想起了魏元洲,我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听说了有人……”
“是。”蒋玮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直接承认道:“若我蒋家在京,一定不会允许魏元洲这种人出去丢士族的脸面。”
我尴尬地咳了两声,“倒也不必如此严格……”
蒋玮无奈笑了笑,“早年蒋家就是这般,对自己家要求严格,对别人家也是,导致树敌颇多,被驱离出京时,不知多少人在暗地里拍手称快。”
蒋玮叹了口气道:“其实蒋家只是不希望大沅重演前朝悲剧,让国家亡于被特权阶层把持朝政罢了。”
阻止士族攫取更多权力,必然会遭到士族反扑,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只是可惜了蒋家的一片赤胆忠心。
蒋玮说他接下来还想去沅国各大官署逛一逛,这次我没来得及跟檀旆要王府的令牌,只能带着他在门外转悠一圈看一看,毕竟我没正事,不好找借口去打扰盛淮和表哥。
但是水部这个地方算是我的地盘,我可以带蒋玮进去,我和他到了水部官署门口,正准备大摇大摆往里走时,一阵带着几分害怕的轻声呼唤传了过来:“单姑娘——”
我回头一看,发现叫我这人也不算陌生,正是之前帮亚克当骗人的茶肆小厮,躲在水部大门的一边,害怕见人似的。
我疑惑地望望四周,觉得应该没什么好躲的东西,疑惑地走过去问道:“有什么事?”
“单姑娘,听说……你们水部建战船用的火浣布,是被六公主抢去做了贡品?”
“是有这么回事。”我道:“不过购买火浣布的钱是官员贪墨所得,也就是前段时间刚查清的那起贪墨案——由于钱银来源不合法,已经把购买的火浣布上缴了国库。”
小厮不解道:“那怎么不给新战船用上火浣布?”
“因为当时没有火浣布就购买了别的材料,已经用上了不好再改,准备以后需要修缮或者正经使用再换。”我说完,欣慰地道:“真没看出你是如此关心时政的人。”
“哪是我关心时政我……”小厮再次看了一眼周围,又问:“听说第一次战船被毁也是六公主和德妃的干的?”
“嗯,他们找人烧的,不过烧的那人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上当时司空家指挥死士杀人,给了他机会,不然他没可能烧战船。”我问:“你问这些到底是要做什么?”
小厮小声说:“单姑娘,这些都是我听见的,我没有参与其中,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怪我。”
我道:“你说就是。”
小厮告诉我,前几天他在的茶肆来了几人要了包厢,和掌柜的进了包厢里似乎有什么要事谈。
这几人看起来神情警惕,小厮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打听,只老实做自己的事。
后来有一天掌柜的说要关门歇业几天,让茶肆的伙计正好放假,若家里有什么要事可以回去处理一下,工钱照给。
其他人听了都欢天喜地地走了,但小厮离家太远,不想回去,掌柜的倒也好说话,说这几天的饭菜也不用他管,他做好自己那份或者出去吃都行,就是不要到前面的茶肆大堂来,因为掌柜的要见几个重要的客人。
小厮也没多想,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过得好不自在。
睡了几天懒觉以后,早起惯了的他开始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某日清晨鸡还没叫就醒了过来,躺在榻上无法入眠,便干脆起床洗漱。
洗漱完以后路过井边,那边靠着茶肆大堂,大堂里的声音传过来,像是有许多人聚在一起讨论什么事。
小厮觉得奇怪,从后院的门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因为那扇门位置有些偏,在茶肆楼梯的后面,早晨天还没亮,光线照不到那里便一片漆黑,加之大堂的人多,根本没人注意他从那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