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出监狱的路上,我对盛淮说:“今天多谢你帮忙。”
“事情发展到这步,有我的责任,我不过尽力弥补。”盛淮并不贪功,道:“而且我能借此机会认清阿莲是怎样的人,说到底还是你帮了我。”
盛淮能有此想法,我心甚慰,不禁为他感到开心。
暴雨止息,父亲母亲安然无恙回到旭京,大姨总算能放下高悬的心,我和姐姐也从卓府回了家。
刑部归还赃物的当天,是旭京城近几个月最热闹的一天,失主与看热闹的百姓齐聚东城的广场,还有得到消息的人源源不断地往那儿赶。
我和姐姐按表哥的意思,提前把这一消息散布给书院的同学,才不愁没人去看,而且我们自己也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前往广场。
出门之前,含冬急匆匆赶来将我们拦下:“老爷说家中有客来访,让二姑娘过去见客。”
家中访客需要晚辈见礼,一般都是我和姐姐一同过去,只让我去的情况实在稀奇。
姐姐问:“来访者是谁?”
“礼部侍郎大人。”含冬答完,又解释道:“老爷说姑娘们大概不认识这位大人,叫我告诉你们——就是盛六公子的父亲。”
我疑惑地问:“他来做什么?”
含冬摇头:“老爷只说叫二姑娘过去,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我和姐姐不得不暂缓出行计划,转身去往会客的前厅,姐姐与我道:“看来婚姻大事当真不能儿戏,莫不是我们之前造下口业,礼部侍郎真来给你和盛淮议亲?”
我倒吸冷气道:“你别吓我。”
“要议亲也该有我和母亲,还有礼部侍郎夫人以及盛淮一同在场,怎会只叫你过去?”姐姐笑着自己提了不合理只处,安慰道:“放心,肯定不是议亲,我先回房,见完客叫人告诉我一声,然后再说出门的事。”
姐姐摆摆手心无挂碍地走了,我则忐忑地进了前厅,跟礼部侍郎见完礼,在父亲身边坐下。
礼部侍郎摸着胡须,和蔼地笑着瞧我一眼,对父亲道:“员外郎教女有方,令嫒小小年纪行事却颇有法度,且温和宽厚,叫人欣慰。”
父亲客套道:“侍郎过奖了。”
“是员外郎过谦,”礼部侍郎说:“犬子盛淮以前荒唐得不成样子,经令嫒一番劝诫,如今总算有了几分正形——为人父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子女,令嫒此举,实在是解了我心中大忧啊。”
“伯父言重。”我诚恳地道:“我并未劝诫六公子什么,全仰仗他自己明白事理,而且事后不跟我计较。”
我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
被别人当面指出错误,能够改正并且道歉的,这么多年我只见过盛淮一个。
而且我对他了解不深时说话有些过激,他暴露盛家买卖京郊田地时我也没有劝阻,要是换成别人肯定对我恨个半死,他反倒谢我帮他看清了阿莲,也的确是他心胸宽广不与我计较。
至于劝诫……苍天可鉴,我真的绝无此意。
“不管怎么说,盛淮确是因为你才改了脾性,虽然你推辞不受——”礼部侍郎向父亲颔首道:“但于情于理,我都要到贵府来道声谢。”
父亲同样颔首,算是领了心意,我见状,也就不再多虚与委蛇。
礼部侍郎遗憾道:“可惜我与员外郎同朝为官,有御史台盯着,不能私相授受,以免被人误以为行贿,否则一定备份厚重的谢礼。”
父亲刚想开口,似乎是要说“不必客气”,结果在礼部侍郎拿出一个制作精巧的木盒时,不得已把话憋了回去。
礼部侍郎打开木盒,露出其中一颗打磨圆润的珠子,约为能放进掌心的大小,隐隐散发着荧光。
礼部侍郎说:“此乃我夫人以她的名义送给令嫒的礼物,并非做行贿之用,还望笑纳。”
父亲望了望我,示意我开口说点什么,我思忖片刻,只好硬着头皮道:“晚辈同令郎来往,未曾图谋过钱财,而且……既然此举会有行贿之嫌,还是不要惹人猜忌的好。”
礼部侍郎还再想说些什么,父亲赶紧把话茬接了过去:“想必侍郎大人也知道,他们这一代生于盛世之下,从小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因此与人相处更看重兴趣相投——令郎如果知晓大人用夜明珠相赠,或许反而会不高兴。”
礼部侍郎认真地思索片刻,应该是把父亲的话听了进去,合起木盒道:“员外郎所言极是,犬子的确不看重这些俗物,若是令嫒喜欢,他早就送出去了,何必等我来多此一举。”
父亲笑着又扯了些别的,把话题带了过去。
礼部侍郎大约待了一刻钟便起身告辞,送他出府以后,父亲望着盛府的马车远去,与我玩笑道:“看来盛家家底颇丰,罚没三千万两黄金,不至于就此一蹶不振。”
我问父亲:“那颗夜明珠挺值钱?”
“不知,你母亲没买过这种东西,嫌晚上发光看着瘆得慌。”父亲转头看向我:“后悔拒绝了?”
“瞧着挺好看。”我说:“爹你知道的,我看什么都只看重外表。”
父亲摸着我的头笑道:“希望你看人别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