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叹了口气道:“我之前对你不满,也是因为如此。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不曾有过的肆意张扬,精彩纷呈的人生,我其实……是在嫉妒。
“你和我一样,虽出身士族,但家族不兴,可你父亲不似我父亲,你父亲不会一昧地……劝你顺从,叫你顺应时局,而是会教你摆脱困境。”
这话我没办法谦虚,我有时候确实打心底里为我那位狐狸老爹感到骄傲,在他不催我找世家公子出去玩的时候。
我其实也想告诉皇后,父母的话又不必全听,自己要是觉得不舒服不接受,阳奉阴违就行了,不过这几十年皇后都是如此,想来我多劝几句不会有用,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不然实在对不起太子殿下朋友的这个身份:“给太子殿下选太子妃,也是娘娘您父亲的意思?”
皇后骤然愣住,视线停留在半空呆呆望着我,半晌答不出话来。
我低头道:“臣女失言。”
我知道我的语气没有半分认错的意思,我实在没办法违心地认为自己有错。
人总会在无意识中成为自己所讨厌的样子,就像皇后,她恨自己父亲叫她顺从,但在教育太子的问题上,她也在用自己母亲的身份给太子施压,蛮横地干涉着太子的婚事与交友。
相似的错误与悲剧仍在重复,当事人却毫无察觉,这是最无奈的事。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皇后不知想了些什么,语气沉重地开口道:“先回去吧。”
我起身,安静退下。
第37章 选秀
参加选秀的人已经挪至储秀宫进行女红类的考核,魏成勋托宫门处的人给我留了话,如果我从长乐宫回来看到他们不在,就直接转道过去找他们。
我一路磨磨蹭蹭到了储秀宫,没成想有位内侍先我一步走进去,手上拿着份卷轴,卷轴的样式像是从长乐宫发出的懿旨。
我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多问,跟在后面进去,刚找到魏成勋和夏锦如,内侍便已站在众位参选的秀女面前,打开卷轴宣读懿旨:“兹因近日东南地动,恐有死伤,举国哀痛之际,不兴礼乐,故宫廷选秀暂缓,参选之秀女皆可还家,复选之期未定,各家均可自行婚配。”
内侍念完,便开始叫人组织秀女离宫。
我与魏成勋和夏锦如三人面面相觑:“东南地动?”
魏成勋严肃道:“我得回官署看看。”
魏成勋没走出两步又折回来,把一张写了字的纸条交给我:“刘芳父亲所任官职,写在这上面了。”
我接过纸条,刚刚拿稳,魏成勋便如一阵风般迅速离开。
魏成勋虽然平日里看上去没个正形,但遇事不推脱,的确是个认真负责的朝臣,这点我得承认。
目送魏成勋走远以后,我身旁传来一个声音道:“真没想到几位竟然如此小肚鸡肠,我不过说了几句不好听的,便要用此番手段害人?”
我尽量镇定自然地垂下手,用衣袖遮掩住纸条,看向说话的刘芳,目测了一下她走过来的距离,确定她没听到魏成勋和我说的话,故意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姑娘此话何意?”
“是你做的吧?”刘芳牢牢盯着我,笃定道:“那名长乐宫的内侍我认识,所以你刚才是被皇后娘娘召见,刚召见完就出了这档事,一定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她不是说我找人问她父亲官职的事,我本该心情轻松些,但我实在轻松不起来:“你觉得东南地动也是我能控制的?”
“东南地动只是一个借口,你的目的就是阻止这次选秀,让我成不了太子妃!”刘芳说到激动处,声音略大,周围的人纷纷向我们投来探寻的目光。
“呵——”夏锦如怒极反笑,声音透着一股极冷的寒意:“我知道你并非诗礼传家,因此有些不通礼数,但着实没想到你敢说出这样的话——东南地动若有损伤,损伤何止千万,在你眼里,这千万人的性命就只配做一个借口,来阻挡你嫁入皇室?!”
“刘姑娘,”我望着她冷声道:“令尊也在朝廷任职,你身为朝臣之女,不该说出这般轻视人命的话。”
即使我真想阻止刘芳嫁给季昭恒,她也不配我用千万人的性命来做文章。
刘芳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略微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继而更加愤愤地瞪着我。
“我今日入宫之前找单姑娘问过几个问题,她都给我认真做了解答。”我之前想找的李菁菁此时走了过来,为我解释道:“如果她真想阻止这次宫廷选秀,就不会帮我。”
刘芳讥讽道:“谁知她是不是假好心,其实故意诓你也说不定。”
“如果单姑娘真有这个能力和手段来阻止宫廷选秀,她甚至用不着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李菁菁对刘芳道:“你的猜测根本毫无根据。”
刘芳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正待开口再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忽然转为惊恐,瞪大了眼睛问李菁菁:“你说她姓单?!”
李菁菁轻轻地点了下头,刘芳的视线再次回到我身上,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单姑娘……叫什么?”
夏锦如若有所感地搭上我的肩,语气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帮我介绍道:“她姓单,叫单翎。”
刘芳呆滞了一瞬,继而展露出我迄今为止见过的她最灿烂的笑容,恍如冰雪在阳光下刹那消融:“原来是单姑娘,我真是眼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