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坦仰天大笑,“我率使臣团,不远千里来到大昌来,真心求娶一位皇室之女为我们大汗之妻。如今你们大昌选出来的清河郡主私德有亏,损害了我们求亲的诚意,怎么到了梅首辅的口中,成了我阿勒坦的不是了?”
“谁说大昌选出了和亲的郡主?”梅令臣反问,“谁也没说过是清河郡主。”
阿勒坦的笑容敛住,“梅令臣,你少跟我耍花招!”
在旁的土默特部人看到阿勒坦变了脸色,虽然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各个也面露狰狞。
梅令臣就像落入了狼群的羊一样。
“当日你们说要求娶皇室之女为大汗之妻,我朝太后只说考虑,并未答应。而且也没有在任何公开的场合说过,要把清河郡主嫁过去。”
阿勒坦猛然起身,以拳砸向桌面,“这么说,你们是不打算跟我们议和了?”
屋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那些环绕着梅令臣的土默特部人,纷纷把手按在腰上,作出一副随时要拔刀相向的样子。
梅令臣面不改色,继续说道:“大王稍安勿躁。除了和亲,就没有别的办法缔结两国联盟了?我大昌的女子未必适合汗王,宗室之女,必定娇生惯养,娶回去,你们还得小心照顾。而且为人父母者,谁舍得女儿远嫁异国他乡,今生今世再无法回返?若要你们土默特部献一个公主来大昌和亲,你们的大汗也不会愿意。将心比心,和亲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阿勒坦一挥手,侧过身去,“那就没什么好谈了!”
梅令臣也站了起来,负手看着阿勒坦,面露寒色,“你以为我大昌将士真的害怕一战?别忘了,你们现在人还在大昌的都城!我当初以福王为诱饵,助大王平息了土默特部的内乱。大王如今却连退一步的诚意都没有。那就别怪梅某不客气了。来人!”
他话声刚落,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土默特部的人往门外看了一眼,一群锦衣卫把他们的屋子重重包围,只怕插翅也难飞。
“既然你们不愿为座上宾,那就做阶下囚吧。”梅令臣拂袖转身。
“梅令臣,你敢扣我们!我可是使臣!”阿勒坦气急败坏地说。
梅令臣轻笑了一下,微微偏头,“在梅某这里,谈得来的才是朋友,谈不来的,便是敌人。你不仁在前,也别怪我不义。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进出这间屋子,除了水,不准送任何食物。等到你想谈了,我们再谈。”
说完,梅令臣便要离开。
他在心里数了三步,听到阿勒坦说:“等一下!”
梅令臣胸有成竹地停住脚步,但还是背对着屋中众人,背影绝然。
阿勒坦的手在袖中收紧,他怎么忘了,这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更不会按常理出牌。当初在西州,梅令臣就是各种使计,利用他们土默特部杀了福王,才换来今日的首辅之位。
而且,听说他刚登位,就灭了人九族。大昌的锦衣卫,如今听命于他,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朝堂上下,就是他的一家之言。就算他围了四方馆,把他们几个人都杀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提异议。
“说吧,你的条件。”阿勒坦妥协到。
月上中天,梅令臣乘坐轿子从四方馆返回府邸。这个时辰,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
慕白走到轿子旁边,对梅令臣说:“属下调查过了,承恩寺的冰面是被人凿穿的。那人的目的,应该不在清河郡主,而是荣安县主。没想到误打误撞……”
梅令臣沉吟。
荣安县主出自王家,是文圣皇太后的亲侄女,代表着王氏的荣宠。她平日招摇过市,树敌并不少。那日跟她在一起的女伴,也许就有面服心不服的。如今两宫皇太后并立,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但实则朝臣都在站队。荣安县主若出事,对于王家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他这几日忙于处理政事,每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此刻困意袭卷上来,抬手揉了揉额头。
想到府中那无人掌灯的房间,冰冷的席榻,疲惫仿佛更加沉重了。
到了府门前,梅令臣还没下轿,管家就兴冲冲地来禀报:“老爷,苏家小姐来了!等了好一阵。”
梅令臣听说苏云清来了,倦意顿消,去明堂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苏云清白日不敢出门,只能入夜了悄悄来。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梅令臣的人影,茶已经喝下几壶,心头簇着一团火。
好不容易听到脚步声,她一下子站起来,几步走到门边,跟要进来的梅令臣打了个照面。
月亮悄悄地躲到云层后面,连投在地上的月光都暗淡了许多。
梅令臣还没开口,苏云清就骂道:“无耻!”
梅令臣怔了一下,现如今,连言官都不敢当着他的面骂他。
“这就是你做事的方式?”苏云清点头道,“也是,我怎么能对你这种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让你换掉和亲的人选,你倒好,直接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把宋追安排给清河郡主,阁老真是好计谋。”
“此事不是我所为。”梅令臣说道。
“不是你所为?那日,你刚好就出现在承恩寺,冰面刚好就破了,采蓝刚好被支开,宋追刚好就出现在附近,把朱嘉宁给救了?梅令臣,你是不是把我们都当成傻子!我们之间的交易,取消了!”苏云清一口气说完,还是觉得不解气,直直地往外走。
那日回去,她问采蓝朱嘉宁出事时去了哪里,采蓝闪烁其词,她就觉得不对。后来流言越传越凶,就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