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位次辅之女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直接被送回了大牢,跟家人一起问斩了。
想到这里, 小怜打了个寒颤, 为自己刚才的大胆后怕。眼前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且身为首辅, 身边应该有数不清的女人往上扑, 她并没有什么特别, 不该生出那些不自量力的念头。
梅令臣体力不支,整个人靠在椅子上, 后背已经彻底湿透。他抬手摸了下额头,耐心已经告罄。
岂料“滚”字刚到了嘴边,那边小怜开口了。
“阁老何必为了一个水性杨花,与人勾搭成性的女人伤神?依奴婢所言, 京城里那么多大家闺秀,哪个不比我们家三小姐强?”
梅令臣的额角紧了紧,小怜以为他在认真听,继续说道:“您有所不知,在寿阳这些日子,三小姐总是混在男人堆里头。小晋安王就不说了,世德堂的东家和伙计,甚至凤昭楼那个头牌夕风都跟她牵扯不清。她自恃貌美,男人都甘愿当她的裙下之臣,实际上人尽可夫,早就是一双破……”
小怜话还没说完,屏风后面窜出来一个人影,接着迎面一道掌风劈下来。
“啪”的一声,小怜摔在地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三小姐……”她太过震惊,所以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苏云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对下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没把他们当做低人一等的奴仆。可有些人,做出来的龌龊事,真不值得别人半点的尊重。
小怜立刻跪在地上求饶,“三小姐,奴婢不是……奴婢错了!”
苏云清冷冷地俯瞰着她,“看不出你如此有能耐,敢跑到这儿来自荐枕席,还满嘴污言秽语。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你是有才有貌还是身姿妖娆?劝你多照照镜子,清醒一点。”说完,她还不自觉地挺了挺腰背,一脸“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男人的前妻是我这种水准”的小骄傲。
小怜被苏云清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通,羞愤难当。她怎能想到苏云清会在这儿?明明在苏家的时候义正言辞地把阁老回绝了,转头夜半三更就跑到人家房里来。一招欲拒还迎,段数果然够高,她自愧不如。
苏云清也懒得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高喊了声,“采蓝!采蓝在吗!进来一下。”
采蓝听到苏云清的叫唤,快步赶来,扫了眼地上的小怜,“小姐,怎么了?”
“把她拖出去,捂住嘴,动静别闹太大,我嫌丢人。”
小怜一惊,连忙爬到梅令臣的脚边,慌乱地去扯他的袍子,“阁老,阁老您救救奴婢……”
梅令臣嫌恶地把脚拿开,若不是现在没力气,恐怕还要踹一脚。他刚才已经忍到极限,就算苏云清不冲出来,他也会叫宋追打烂这个贱婢的嘴。
采蓝过去,像拎小鸡一样,把小怜拎起来,然后依苏云清的吩咐,捂着嘴拖出去了。
屋内又归于平静。
苏云清本想解释两句,又觉得没必要,他已经不是她的夫君了。
她清了清嗓子,“我走了。”说完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令臣也没拦着她,自己起身躺回床上。屋内轻烟袅袅,他浑身发烫,有点口干舌燥。想到苏云清身上流露出那股久违的骄纵之气,竟有一点莫名的欣慰。
那年接苏云清到身边时,是希望呵护她像从前一样,做个恣意洒脱的姑娘。可家里遭逢那么大的变故,人不可能不改变。她的性子收敛了许多,人前一副乖巧贤惠的样子,以至于梅府的下人还以为她原本就是那般温婉而善解人意的。
事实上,她在江宁织造府时,只要谁惹到她,她必定以牙还牙,甚至还会变本加厉。就像刚才教训那个婢女,趾高气昂,得理不饶人。
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却要委委屈屈地跟着他。像这样,做回自己不是挺好的吗?他愿意纵着她的脾气。
那边苏云清神清气爽地走出客栈,坐在轿子里,想象自己刚才离开时像那种天亮了,甩下银票,潇洒走人的恩客,而梅令臣就像缩在床角,为了负心汉掩面哭泣的风尘女子,美艳动人,必须是头牌。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笑出声。
回到苏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昨晚被梅令臣一弄,苏家上下都没睡好,下人们哈欠连天。
邹氏屋中,苏纶起身,邹氏也跟着起来,帮他更衣。两人夫妻多年,自有一种默契,互相望了望,又齐齐叹气。
邹氏刚要开口,这时,刘妈妈在门外说:“老爷,夫人,不好了。少爷身边的小怜被采蓝一路拖进三小姐院里去,一直在哭嚎呢。”
邹氏过去开门,看刘妈妈神色着急,问道:“怎么回事?”
刘妈妈摇头,“只知道她们是一起从外面回来的。”
苏纶走过来说:“走,去看看。”
苏云清在苏家寄住的这段时日,一直安分守己,很少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下人们围在院子外头,采绿则堵在那里,张手挡着,不让她们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