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清就更不敢单独出门了。
她寄住在常家,虽然不喜常母所为,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事。我都明白。”苏云清说,“二小姐,明日我要跟郡主出门一趟。”
苏惠忙问:“需要我准备轿子吗?”
“不用,王府会有马车来接。如果时辰较早,我就不去主屋那边打招呼了。”
言下之意就是免得常母再问东问西,也不想声张。
苏惠点头应下了。
翌日,忽然下了一场雪。下雪的早晨,格外宁静。雪花扑簌簌的,争先恐后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堆了薄薄一层,就像白绒毯。
苏云清以为今日下雪,去承恩寺的行程要改期。可是刚用过早膳,楚楚就来了。
苏云清只得迅速梳妆打扮,戴上帷帽,跟着楚楚出门。
雪过天霁,太阳从云层后探出来。路上的雪都化了,到处都是未干的水渍。那些无人踏足的角落里,还残留着小雪堆,阳光照耀下,越发显得纯净无暇。
苏云清上了马车,朱嘉宁立刻抓住她的手,脸色不好,“清儿,昨日太后单独找我谈话了。”
“太后怎么说?”
“先是问了些家常,然后提到了土默特部的使臣还在京城。说下回他们进宫的时候,会有表演,叫我一起去看。我恐怕再过不久,宫中的旨意就要下来了。”
“不会的。”苏云清安慰道。她知道梅令臣这个人,答应的事还不至于反悔。而且他急需要一个挂名夫人,不会还没过河就拆桥的。
朱嘉宁狐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没有,我怎么可能做什么,才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苏云清只想把这个话题尽快跳过去,“那个承恩寺的斋饭好吃吗?”
朱嘉宁也不想谈这件烦心事,就说:“听说还不错。京城这一代,做斋菜最有名的就是他们那儿了,鸡鸭鱼肉都有,味道逼真。你在常家吃的必定不好吧?我就想带你去换换口味,吃点新鲜的。”
“还是你最懂我。”苏云清感慨。
这几日在常府,吃的确实不怎么好。苏云清虽说不怎么挑,可是常母吝啬买荤菜,食材也是买别人挑剩下的,连盐巴都少放,她就快立地成佛了。后来还是采绿拿了银子过去,才尝到了一点肉沫腥味。
常家过得着实不宽裕,常母也不是故意苛待她,常母和苏惠自己都捉襟见肘。听说清水坊那一带,常家这样的,已经算是不错了。
承恩寺在京郊的白云山上,寺院并不是很大。上官太后大概是想到这一点,也不欲打扰佛门清修,所以提早将宾客都错开,一日只招待几家。
朱嘉宁她们到山上的时候,寺门外已经停着几辆豪华的马车。
俊俏的知客僧从石阶上下来,“可是清河郡主芳驾?”
朱嘉宁回答:“是。”
“休息的客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随小僧来。”
“有劳师傅。”
朱嘉宁和苏云清有说有笑地入了山门,这承恩寺虽然不大,但寺中有一方湖泊,冬日结了冰,光可鉴人。湖心有亭,谈笑声一阵阵地传来。
“昨日进宫,路过知政殿旁的甬道,不小心看到了朝臣。梅首辅真是抢眼,年轻,长得又好看,气势迫人,我看旁边那些个当了几十年官的老臣,都被他压得死死的。也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气,可以做他的妻子。若是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梅阁老你就别想了。瞧张雅南平日不可一世的样子,自诩是个才女,不屑与我们为伍。现在不是还落个灰溜溜离开京城的下场?”
“还有那个甘欣,心比天高。她爹不过是个甘氏的破落户,自己长得那副丑样子,还妄想嫁给当朝首辅。现在,还得乖乖地找个小官嫁了。”
“要我说啊,梅首辅咱们就别肖想了,小潘将军和小晋安王也是一表人材。可惜小晋安王娶了皇太后的妹妹,没我们什么事了。”
“宋追也不错。虽然他不笑的时候要吓死人,但是大内第一高手,百万禁军总教头这个头衔说出去,也很威风凛凛呢。”
“最惨的是清河郡主。我听说啊,土默特部要人去和亲,皇太后都定下是她了。你们想想看,土默特部居无定所,王庭就是几个帐篷。兄死了,弟弟可以娶嫂子,父亲死了,儿子可以娶继母。简直就是一群蛮夷,哪有半点礼义廉耻。”
“现在土默特部的那个大汗已经四十多岁了,都可以做清河郡主的爹了。他的大儿子比郡主年岁还大,往后郡主恐怕逃不了事父子二人为夫的命运。”
朱嘉宁脸色越听越白。她本就不是京城出生长大的,名为郡主,是皇室中人,还是被这些京城的贵女所排挤。她扯了扯苏云清的袖子,不欲生事,正想从湖边走过去。
怎料,湖心亭里的人眼尖,一下子看到了她们,叫起来,“哎呀,这位不是清河郡主吗?”语气里非但没有半分敬重之意,反而有些揶揄。
话声落,几个人从湖心亭走出来,为首的一个年轻女孩子,相貌十分出众,朱唇皓齿,明眸顾盼。她外披撒花的红色披风,上等的狐毛镶边,一整套金镶玉的头面,盛气凌人,半点没有来寺中吃斋礼佛的觉悟。
其余的几个女孩子大都跟她年龄相仿,妆扮相似,想来平日是玩在一起的闺中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