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不禁暗叫侥幸,自己出来这一面刚好是对着围墙,若是从另一面出来,只怕立时就被柴房外看守的人发现了。
他小心地顺着屋顶跳到了墙头,墙的另一边就是花园子,跳进去里面又是假山又是林子,怎么也能藏匿一时。
他轻轻地跳了下去,还好此时附近无人,找了处大树,先躲到了树后。
心呯呯地跳得厉害。
却听那声音道,“园角的石屋无人,可以换身衣服。”
这句话却提醒了他,他身上被打的鲜血淋淋的,只要一露面就会被发现,若是换身干净衣服,倒不容易引人注目。而那园角的石屋正是他的住处。
园角小石屋平时也只有他一个人住着,方便看这偌大的园子。
果然屋内无人,就是看起来被扫荡过了,稍有些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去。只有些不值钱的随处乱扔着,就是他平日里藏月钱的地方都被摸了个一干二净。他啐了一口,在地上挑了几件破外衣,将身上血迹略擦了擦,多穿了好几件衣服,好掩盖血渍。
“园角右边小门现在无人,快过去。”
他现在已经对这声音奉若神明,当即依言来到那右边的小门,此处本是个婆子看守,如今那婆子却不知去哪儿躲懒了。
进了小门,里面却是一座阁子,这阁子乃是刘家有外客时住的,平时看守的人不多,却也有两三个仆役,他朝里张望着,见左右无人,却是在一间耳房里传出说笑吵闹声,听着那些人都聚到一处赌牌作耍。
“放低了声,到灶房去。”
他一路猫着腰,掩息屏声进了那个已经荒了大半年的小灶房,这房中已没了吃食等物,只有灶台上还有些刀具,灶台边上放着些柴火,窗台摆着打火石,他正不解其意,却听那声音又说道,“放火会吧?”
他心头一惊,手不由得一抖,“这?”
“你以为不放火乱了刘府,你能逃得出去?”
略带讥诮的声音令他心下一横,豁出去了!
再游目四顾,见灶台上还剩了半罐菜油,便将那柴火分撒开,淋了菜油在上面,取了枯枝点着了火星子,朝柴火上一掷,回身自灶台上拾了把菜刀揣在怀中,方溜出了灶台。
“朝西走。”
他听着指示直向西,每到有人之处,那声音必来指点,如此有惊无险地到了二门外。
沿路他又按照声音所示在各处都放了把火,甚至有些地方还不待那声音说,他便主动地放了,看着这刘府中四处渐渐大乱,心中倒颇是解气,想不到现世报来得快!
府中三四处地方同时起火,顿时弄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好些看守着门的仆人也赶去救火,内外松懈,正是逃走良机。
那声音甚至还指点他到一处小库房里摸了好几锭雪花银,临走自然也是放火了之。
他最后出刘府是从僻静小院中一处狗洞钻出去的,这逃生的路线如此稳妥,简直如有神助,走在离刘府三条街远的大路上,他摸摸怀中银子和刀,不过半天,他就由凡间跌至地狱,又从地狱里爬了出来,生死相交,恍若大梦一场。
“速出城,远走高飞去吧!”
他也顾不得身上伤痛,忙忙地自人最少的城北门出去,一路急行,直到那僻静无人处,等着那神祇一般的指示,却是再无声息了。
“您老可还在?”
他问了几声,却是毫无回应,那声音彻底地消失了!
他心中骇异,却又有些隐隐地感激与信心。
跪在黄土大道上,他冲着京城方向结实地磕了几个响头,“您老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不管助他逃走的是神是鬼,总是他命不该绝,自有大造化的,从此后自当顶天立地快意恩仇过完此生,再不与人为奴仰人鼻息!
从今日起,他改名为佑生!
新鲜出炉的佑生下定决心,挺直了腰板朝北一路行去,一直到北地边境,此后数十年,他刀头舔血,睡卧马鞍,做得都是卖命杀头的买卖,终成一方豪强,而此生最得意的就是微困时曾有神助命不绝生。
云妙站在半条街外,遥遥看着那刘府方向冒起的浓烟与火光,不由得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本来以她手段,就是将刘家父子灭了又何妨,不过修道之人忌滥杀,以免日后大道将成之际引来天劫。
这才借那仆人之手,对刘家施以小惩罢了。
等她回到云府,见了瑞娘和云澜,瑞娘搂着云妙又是担心,又是欢喜,“先前澜儿说你回来了,我还道他胡说哩,谁想我儿果然是回来了,这一路上可好?怎么只打个照面就又跑去了哪里?你师父他老人家呢,没一道回来么?”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云妙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只得把能说的都说了,说师父在老家寻到了师姑,便成亲了,先前回来是想跟小弟闹着玩,后来跑出去是想起有个东西丢了路上,又返回去寻。
所幸瑞娘也不深究,只是被云中飞成亲一事吸引去了注意,又细问了一回经过,才双手合十,笑道,“哎哟,这可也算得一段奇缘了。可惜离得太远,不然倒要送一份贺礼才是!”
说着又想起云涛中举这件喜事来,眉开眼笑地跟云妙好一通说。
母女二人亲亲热热说着话,小云澜却是心中有事,只坐在一边,可怜兮兮地瞅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