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梁悯,到底是错过了。
夏知若能和阿严在一起,她和梁悯之间的蹉跎,某种意义上,也算有个圆满。
夏知不知何时轻手轻脚起了身,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谢昭华睁开眼时,身上多了件外袍。
她细看,是一件玄色的外袍,袍上用金线绣了祥瑞兽纹和云纹,除了皇室和王公之家,无人敢穿绣金线的玄袍。
怔懵之际,方才她舍下的苏绣仕女图提灯映入眼帘。
她坐在石椅上,侧过头,顺着玉制灯柄往上看,先是瞧见他精瘦的身躯,滚动的喉结,下巴刚冒出头的青茬。
月光柔和的洒在他美玉一般的脸上,薄唇微张,似是欲言又止,一双狭长勾人的眼,正温柔专注的看着她。
果然是宣祈。
夜遇(下)
天黑如墨,月朗星疏,夜风习习,画舫上语笑阑珊,丝竹声乐清脆宛转,揉进夜风,飘进谢昭华耳里。
辗转反侧日思夜想的面庞,就这么猝不及防闯进谢昭华眸子里。
惊慌、失措、屈辱、怨恨,掺杂着隐忍压抑的思念涌上心头,一时间五味成杂。
谢昭华立即拿开披在身上的玄色外袍,递给一旁的夏知,往后退了三步,福身行礼:
“见过世子。臣女不敢污了世子的外袍,烦请世子收回。”
宣祈低头,看着活生生的谢昭华,泪水突的蓄满眼眶。
任齐都大都护那十三年,午夜梦回,无一不是她死在自己怀里的模样。
他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当时怎么就忍心杀她呢?
十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日日笼罩在那个女子带来的苦痛之下。
如今重活一世,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立在他面前,思念决了堤一般涌泻而出,他再也抑制不住。
“宜姝,婚书尚在,你仍是我宣祈名正言顺的妻。”
谢昭华仍弓身行礼,头垂得低低的,不卑不亢,一脸云淡风轻。
“一纸婚书罢了,勾销的法子多的是……”
宣祈没等她说完话,径直往前走了两步,拿过夏知手里的衣袍,披在她肩上,随后弯腰,熟稔的将人一把抱在怀里。
“世子,你做什么?于理不合,快放我下来!”
待谢昭华反应过来,人已被他抱在怀里,出了凉亭,往秦府的马车走去。
“休书一事是我一时糊涂,未经深思熟虑。我已知错了,你原谅我可好?”
宣祈抱着她穿过尚有人来往的大街,夏知惊慌失色的跟在后头。
夜色虽深沉,到底是在街上,谢昭华不愿张扬闹出动静,在街上丢了脸面,只把头偏向宣祈怀里,尽量不叫人看见,冷冰冰说了一句:
“世子仍是这般我行我素,从不顾及别人的想法。街上人来人往,若叫人发觉臣女的身份,谢家的颜面何存?”
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宣祈没停下,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谢昭华很快被抱到秦府的马车上,车夫见杨嘉身上带着刀,虽吃惊,到底没敢多问。
谢昭华被抱上马车后,坐在角落,离宣祈远远的:
“世子自重!休书上写的一清二楚,从此各自婚嫁,互不打搅。世子今日此举,又是何意?难不成在世子眼里,臣女不过一件玩物,兴致上来的时候捧在手心里宠着,待玩腻厌恶了,弃之如敝履吗?”
谢昭华不知内情,误会得狠了。
宣祈急忙解释:
“宜姝,是我急火攻心,不顾后果一时冲动,这才写了那封休书。休你非我本意……我已知错了,求你原谅我。”
谢昭华端坐在软垫上,拢了拢方才蹭乱的发鬟,抬头看着她,面无惧色,从容不迫:
“世子,还是那句话。你既写了休书给我,宣谢两家再无干系。勾销婚书于谢家而言,轻而易举,世子莫要再拿礼部婚书压我。世子若再这般无理取闹下去,臣女这就回京都求太后做主。”
活了两辈子,宣祈知道谢昭华心高气傲,没那般好哄,是以,他拿了十足十的耐心。
他轻笑一声,慢慢逼近她,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握进手掌:
“宜姝,你说同我没有干系,那你肚子里的小家伙,该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