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秋千扎好了,秋千柱子是上好的楠木,秋千椅上雕了海棠花纹,立在花圃边,竟也别致。
谢昭华嘴上虽嫌弃,到底没忍心命人拆了,某日用过晚膳后在院中消食,走得累了,忽视跟在身后的宣祈,面不改色理所当然的往秋千上一坐,惹得宣祈眉开眼笑。
“你若喜欢,回王府后,我再替你扎个秋千。”
“我瞧你近日嗜酸,想来怀的是个小子,待他会走路了,我再替他扎个秋千。”
“对了,日后若得了机会,我再替仲修扎个秋千。”
上辈子倾注心血养了些仲修十三年,宣祈对谢仲修倒是感情深厚,几乎把他当亲生儿子教养。
思及谢仲修,宣祈嘴角往上挑了挑。
说起来,这辈子他还没见过谢仲修呢。等回京都,他可得好好抱抱他。
也不知,阿修还认不认得他这个姑父。
思罢,宣祈走到谢昭华身后,替她缓缓推着秋千。
彼时黄昏,残阳映得落霞绯红,院中的花草树木镀了层金光,风中弥散着夏的燥热,暖黄的日光落在二人身上,倒是一片和谐。
谢昭华坐在秋千架上,轻轻抚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望向院中的藤萝,嘴上虽不说什么,依旧不理会宣祈,心倒是安宁。
在苏州待了大半月后,谢昭华知道兄长当初为何要南下治水患了。
南方夏季总是多雨,常常上午万里无云,日头毒得人直冒汗,下午便猝不及防的乌云压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在一处,较之北地京都,堪称暴雨。
谢昭华在京都甚少经历这般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倒是有些怕起打雷来。
有回半夜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加之孕期烦躁不安情绪起伏,哪怕有夏知守着,仍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许是传信的活计干得久了,夏知见谢昭华雷雨夜里睡不安稳,索性大着胆子,翌日一早偷偷告诉了宣祈……
……
日月逾迈,转眼到了七月初六,秦叔父五十大寿的日子。
宣祈来秦府时未掩藏身份,苏州当地官员慕名已久,再三邀约,皆被宣祈拒了不见,一门心思陪着谢昭华。
借住秦府多日,秦叔父五十大寿,自要给秦府脸面,是以,宣祈出了寿宴。
谢昭华不清楚和宣祈到底是个怎么关系,不愿和他一同现身人前,惹闲言碎语,借故推了宴席。
秦叔父三个儿子虽经商,一手抚养大的秦誉却是京都的大理寺卿,加上秦谢两家的姻亲干系,秦家在苏州算数一数二的家族,秦叔父五十大寿,苏州有名的官宦氏族几乎都到了场。
谢昭华和宣祈借住秦府,在苏州不是密事,秦府不让下人乱嚼舌根,外头不知宣祈带婚书前来迎谢昭华一事,猜测不绝,流言纷纷。
“听闻太傅家的三姑娘借住秦府,世子竟一块跟来了,你说他是来干什么的?”
“我也正有此惑!谢三姑娘早被世子休了,难不成,世子回了心转了意,是来求谢三姑娘谅解的?”
“哎呦,这可说不准,不过……谢家丢了那么大的脸面,能轻易原谅他去吗?”
“啧啧啧,我看难……”
女宾席上,苏州贵妇们私下议论纷纷。
男宾这边也十分热闹,觥筹交错往来应贺之间,一薛姓承务郎喝得有些醉了,摇摇晃晃到宣祈面前,欲向他敬酒:
“薛某敬世子一杯!世子年纪轻轻便任了侍郎,一表人才,大有可为!薛某今日幸得见世子玉面!”
宣祈不愿拂秦叔父面子,笑着饮了酒:
“过誉了。”
薛承务郎本就饮多了酒,见京都来的大官饮了他的酒,愈发飘飘然,竟一手搭上宣祈的肩,口不择言:
“世子此番南下来苏州,是为了太傅的三姑娘吧?薛某可听闻,世子早把谢三姑娘休回谢府了,难不成,世子反悔了?”
此言一出,周遭突的安静下来,有等着看热闹的,也有替薛承务郎捏一把汗的,众人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秦叔父和三个儿子惊慌失措,生怕宣祈发脾气,砸了这场寿宴。
不远处的许则明停箸,垂眸替自己斟了杯酒,自顾喝了起来,静候下言。
出乎众人意料,宣祈面无愠色,浅笑道:
“宣某不敢瞒薛兄,休书一事,实乃宣某年少鲁莽不知轻重,我与谢三姑娘的婚事系皇后娘娘亲赐,礼部造册在记,非一纸休书可左右。礼部造册盖印的婚书尚在,宣某亦知错追悔,故特来苏州,接世子妃回京都。”
“薛某知晓了,谢三姑娘,名义上还是世子妃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