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渐渐被甩远,两三个时辰之后, 忽听外头有人说船队已到了大海上。
赵驿孟起身往外走,苏灵咚忙跟了出去。
一到外面,浪涛击船之声更加清晰,帆响猎猎, 天空有几只海鸟随着船队飞行,还有几朵蓬松的白云,似乎亦在追逐着船队。
“跟来做什么?”
“六郎,我们去看海好么?”
“不好。”
不解风情!苏灵咚腹诽,“那,一同吹风如何?”
“没兴趣。”
苏灵咚见他仿佛又变回刚刚成亲之时软硬不吃、横竖不合的冷然模样,顿觉一阵乏味与无力,她越过他身边,独自朝船头的方向行去。
及至到了闸板上,海风吹得她的长发、衣带以及裙摆飘飘,剪出她高挑、笔直的身量,那洁白的身姿,犹如仙影。
她知道赵驿孟跟在身后。
现今,苏灵咚算是明白了,赵驿孟并不喜欢自己贴上去,每一次,只要试图靠近,她总会受伤,他就像仙人掌,总将她刺伤。
站到木栏边上时,望着浩渺无边的大海,西湖落水那一幕忽又涌上苏灵咚的心头,被水紧紧攫住的恐惧生生地将她逼退了好几步。
一回身,只见赵驿孟近在咫尺。
“怎地,不看海了?”海风快速地将他冷漠的声音吹走。
“船头风太大,眼睛生痛。”苏灵咚心情有些混乱。
越过赵驿孟侧望,她才发现,那些在港口中显得很大的船只,漂浮到苍茫的大海上之后,在汩汩巨浪的激荡下,竟如同浮萍般轻微无力,远处那些小船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渺若尘埃。
“早叫你别乱跑,不听!”
“这一路漫漫,总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不是么?”
这时,隔着大大的台子,苏灵咚远远见到李凤娘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出,日光下,只见她的头钗射出刺眼的光芒,只是,看她被人搀 * 扶的模样,似乎失去了清晨在码头碰面时盛气凌人的气势。
“六哥、嫂嫂!”不知何时,赵驿槿亦出来了。
苏灵咚向她走去,及至到了小姑子跟前,一个没忍住,她回首望了望,只见赵驿孟站到了她方才所在的位置,上半身伏到栏杆上,他向来都是站如松,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松懈的身影,她愣了一下。
“嫂嫂和我六哥又吵嘴了?”赵驿槿悄声问。
“什么叫又,我几时跟你六哥吵过嘴?”
赵驿槿知说错话,只牵住嫂嫂撒娇,“渴得很,忽然想喝嫂嫂的小龙团。”
“早没啦。”二人相携,往舱房走去。一则,苏灵咚想避开李凤娘,二则外头海风实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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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南下的船队开进泉州港。
泉州知州与市舶司提举带人在港口恭候多时,太子一行受到热烈欢迎,鼓乐吹敲自不必言,隆隆礼炮之声震彻云霄,又有歌姬表演、才艺展示之类的,场面甚是隆重……
接待诸事皆无比顺利,在赵知州人等引领之下,一行离了港口,直奔行在所而去。
南下的一路上,李凤娘可谓吃尽了苦头。
登船的头一日起她便觉得头晕眼花,恶心想吐。
经御医看诊,方知是晕船,服了几天药,犹不见好转,她全程面若菜色、四肢无力、萎靡不振,严重时甚至手脚冰凉,她原本想一登船便开始刁难苏灵咚的计划全部泡汤。
到泉州之后,脚落了地,她心里踏实下来,调养了好几天,才觉身上有了些力气,然祸不单行,亦不知是哪一味饮食不合,令她上吐下泻了不止,最终,她连出门的力气都失去了。
如此,连带着到泉州之后对付苏灵咚的办法亦无法施展。
她成天只歪倒在榻上,被病魔摆布着。
另一边,苏灵咚一直提防,以为她一定会搞出新动作,因此亦是苦苦地思索着反击的办法。
赵驿孟听闻太子妃病倒,曾私下找到师弟,问是不是他在捣鬼。
“师兄想多了,下毒这种事小人行径,我不屑为之。” 路呈骞满脸鄙夷。
那边的李凤娘天天在用药,踏上泉州,腹泻以来她粒米未进,后来御医断定:“娘娘乃水土不服,只怕短期之内无法好转。”
“你们、你们这群——”李凤娘气得上火,一开口才发觉,自己不光手抬不起来,连说话都觉得好累,“饭、饭桶,还不快、快快说出,说出水土不、不服的方子!”只不过才说了一句,她便快回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