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羡渔——千金扇
时间:2022-03-09 07:34:56

他的身后还领着一帮弟兄,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二当家,这就是那说书人讲的什么,哦哦,对了,天无绝人之路!”
来者不善,宋奇示意其余的护卫聚拢到堂屋门前,严严实实地将屋内的容嬿宁主仆遮挡住。
“哟呵,敢挡我血滴刀路的,你小子还是第一人呐。”那个矮胖的中年男子眯着眼,脸上慢慢地露出杀气来。
江湖十大恶帮之一青龙寨二当家,使得一把好刀,杀人见血一滴血,因此才得了一个江湖诨名“血滴刀”。
宋奇虽是军营出身,但对江湖事也略有耳闻。此时,他看着血滴刀,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心里暗道要糟。
血滴刀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今日早起趁着艳阳天出寨,原本想干一票大买卖,岂料半路遇上突如其来的山雨。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憋着一肚子火气到这破宅避雨,竟还能遇上肥羊。
他可是注意到了,一旁停着的马车和这些个护卫打扮的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血滴刀料定屋子里是一只实实在在的大肥羊,顿时兴奋起来,他提刀运气,攻势凶猛地朝宋奇袭去。
宋奇立即提剑招架,被其刀气逼得往后趔趄了半步,而后沉心运气,卯足了力气反攻,两方的其余众人很快也缠斗在了一块儿。
军营练兵,规规矩矩,遇上刀法诡谲的血滴刀,宋奇很快就落于下风,眼看血滴刀打着打着就朝堂屋的方向略去,他心头一凛,赶紧纵身上前阻拦,却被血滴刀一招挑开,重重地摔进堂屋,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血滴刀原以为堂屋里藏着的是一方游商富绅,没料到破败不堪的屋里居然俏生生匿着个美娇娘。血滴刀几乎是一瞬间就改换了脸色,他满是横肉与疤痕的脸上迅速地攒出教人作呕的笑容,落在容嬿宁身上的眼神更是充斥着浑浊与淫/邪。
“嘿嘿,老子今天还真是运气不错。”血滴刀舔了舔唇,朝容嬿宁走去,一边就要伸手去摘她刚刚匆忙间戴上的帷帽,一边不怀好意地笑着道:“小娘子,你别怕,好好地陪爷玩玩,兴许我就饶了他们的小命。”
檀香哪里会让人靠近自家姑娘,猛地朝血滴刀扑撞过去,可是还未近得了血滴刀的身,就被他以刀背掀翻在地。
血滴刀狠狠地瞪了檀香一眼,视线触及小丫鬟清秀的面庞,又笑了,“别着急,一会儿爷也会好好疼你的。”
言罢,再不管她,迅速出手袭向孤身无援的容嬿宁,只轻轻一挑,那杏白色的帷帽就落在地上,露出了她苍白却不失姝色的小脸。血滴刀满意地看着美娇娘惊惶的模样,步步逼近过去,眯着眼睛就要将人拉近怀里。
容嬿宁下意识地转身闪避,抗拒的姿态陡然激怒了血滴刀,后者粗声一哼,叫骂了一句,直接掀手将人推倒在地,然后眯着浑浊的眼,淫、笑一声就要扑上去。
“啊!呃——”
突然,泛着森冷银光的软鞭缠上血滴刀的脖颈。
血滴刀的手硬生生擦过容嬿宁的衣角,挣扎着摸上那教他喘不过气的软鞭。然而,他越是挣扎着铆劲挣脱,软鞭就收得越紧,眨眼之间,血滴刀脸色青紫,瞳孔放大……
 
第23章 同骑
 
容嬿宁噙泪抬眸,越过痛苦挣扎的血滴刀,视线盈盈落于他身后。堂屋门口逆光处,身影颀长的男子凌然独立,面色一片沉冷阴鸷。
沈临渊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狠厉,手上微微使力,冷眼看着血滴刀的挣扎越来越弱。忽而,一只纤白的小手搭上沈临渊的手腕,他皱眉,却在低头对上一双熟悉的杏眸时,稍稍敛去了眸底的戾气。
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跟前的小姑娘,沈临渊紧抿的薄唇倏而一松,“你要为他求情?”声音比隆冬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容嬿宁摇了摇头。
她明白做人要心存善念,但更明白善良不是毫无底线。容嬿宁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沈临渊及时出现,此刻死去的就会是她自己。
她是宁死也不会允许恶徒沾染自己半分的。
所以,她不会好歹不分,为奄奄一息的血滴刀求情。
容嬿宁虚虚地握住沈临渊的手腕,轻声道:“会脏了你的鞭子。”
小姑娘的声音里犹带着两分惊魂未定的飘忽,可仍是温软得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沈临渊冷睇了一眼血滴刀,修长的五指微微一动,软鞭所裹挟的力道登时减去了七八成,但仍是圈着狂徒的脖颈。
血滴刀方才觉得自己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冷不防脖颈上的窒息感消散了些许,他瞪着眼,目光涣散,竟是连继续挣扎都忘了。
外面打斗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来,最终归于一片静寂。
冷罡提刀进屋,看清屋内的情形,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些震惊和意外,一闪而过。
居然还有逞凶之人能从自家从来狠厉无情的主子手里捡回一条命?
冷罡忍不住朝那胆大包天敢拦住自家主子的纤弱姑娘瞥去,可视线还没沾着人家姑娘的衣角,就顿觉一道冰冷的视线投了过来,有如实质,裹风夹雪。
冷罡立即乖觉地低下了头。
“带下去,处理干净。”声无波澜地吩咐了一句,沈临渊看了仍旧握着自己手腕的小姑娘一眼,轻咳了一声,开口,“容姑娘?”
容嬿宁顺着沈临渊的视线望去,苍白的小脸不禁飞上两朵红云,连着耳根处也是一热。她倏地缩回了手,不自在地移开的视线,声若细蚊般向沈临渊道谢:“多谢小王爷出手搭救,请受嬿宁一拜。”
说着,身姿盈盈,屈膝就要下拜。
沈临渊方收回软鞭,见状,当即以半团起的软鞭往小姑娘的手肘处一伸一抬,想要止住她的动作,却不妨听见小姑娘细细弱弱的一声痛呼。
沈临渊视线顿住,紧紧地盯着容嬿宁右边的胳膊,皱眉冷声道:“你受伤了。”说着,上前两步,一把攥住小姑娘纤细的手腕,紧跟着就抬起她的胳膊,动作看似利落却将力道控制得极好。
沈临渊不顾小姑娘那点儿微弱的挣扎,探手在她的手肘上下捏了捏,见她一张小脸乍红乍白,杏眸水汪汪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抿了抿唇。
视线扫过边上被檀香搀扶起身的宋奇,沈临渊冷哼了一声,“益阳侯挑的人,不过如此。”屋里这一个勉强能接住血滴刀几招,屋外的就更差劲了,竟是连些小喽啰都打不过。就这样的乌合之众,益阳侯居然也放心让他们护送这丫头?
容嬿宁这会儿只觉得手肘处钻心似的疼,疼得她根本没有听清沈临渊说了什么,“你松手,很疼的。”嗓音软趴趴的。
沈临渊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然后连名带姓唤了容嬿宁一声,淡声道,“就是断了也活该。”明明只要她答应,他就会安排人好生护送,可偏生要拒绝,白吃这脱臼的苦头。
“什么?”容嬿宁懵然抬眸,而就在此时,胳膊上冷不丁传来的锐痛教她瞬间红了眼眶,眼泪要落不落。
容嬿宁终于忍不住瞪了一眼脸色冰冷的男人。
“这几日不许提笔,将养着就没事了。”沈临渊淡淡地瞥了一眼小姑娘瞪得圆乎乎的水眸,眉眼处染上一丝浅浅的笑意,恰如冬雪初融,衬得他那张俊脸愈发昳丽了几分。
容嬿宁呆了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肘上痛感好似减弱了许多。
所以,方才他是在为自己治伤么?
容嬿宁不由垂了眼眸,为自己的失礼而赧然,可心底里还是有些不平之气。哪怕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可一句“活该”还是教容嬿宁心里莫名地烦闷。
外面,山雨的势头仍然迅猛,淅淅沥沥的,半点儿不见势弱。
不用沈临渊吩咐,冷罡便已经领着人将血滴刀和他的喽啰们带离破宅,远远地料理干净。任凭血色无声地染红荒僻的湿土,他也只木然地扫了一眼,就折回破宅复命。
沈临渊打发了冷罡与其余暗夜卫,站在堂屋门口,兀自盯着潇潇的雨幕,良久,转身看向窝在婢女怀中阖目养神的小姑娘,深邃的眼眸里幽澜微起。
似乎打从在长公主府里见到她开始,这姑娘就一直是个麻烦体质,走到哪儿,祸事就跟到哪儿,好端端的躲个雨,竟然也能撞上那样穷凶极恶的家伙。
想到血滴刀,沈临渊眸光森冷。
那样的人,死不足惜。
哐啷。
悬在墙上的残画坠落,动静突兀,惹得沈临渊侧身望去,只一眼,他就皱起了眉。
原先他不曾留心,此刻才注意到身处的破宅有几分眼熟。视线落于东墙的残缺衣柜上,沈临渊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九年前,这里尚且没有败落至此,但却和今日一般,见了血光。
他隐约记得,那时自己好似曾善心大发,救了一个小怂包?
时间隔得太久,记忆模糊了,今儿倒旧日重游了。
沈临渊的视线再次投落于容嬿宁的身上,摩挲着腰间的软鞭,他蓦地无声一笑。当年的小怂包要是好生长大,该和她一般年岁了。不过比起小怂包,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内里却是个有韧劲的,胆子大,气性也不小。
约莫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外头的雨势终于渐收,天色也逐渐明亮起来。在廊檐下滴滴答答的水落声中,檀香轻轻地唤了自家姑娘几声,不见反应。倏而,注意到自家姑娘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也比平时粗重了几分,檀香心口一紧,手微颤着探上容嬿宁的额头,触及一片滚热,“姑娘?姑娘!你醒醒呀。”
骤雨风寒着凉,兼着受了惊吓,容嬿宁烧得整个身子滚烫。
檀香赶紧扬声喊宋奇套马车动身,急着送自家姑娘入城看诊,然而,她才咬着牙要扶人起身,就见面前笼下一片阴影,一双五指修长的大掌出现在视野里,然后是健壮有力的胳膊。
在檀香的目瞪口呆中,沈临渊淡漠这一张脸,弯腰将烧得已不知人事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察觉到怀中人轻得过分,沈临渊不由皱紧了眉头,脚步滞了一息,才阔步往外走。
檀香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刚出堂屋的门,就看到那众人口中的冷面活阎罗居然抱着自家姑娘坐在了马背上。
姑娘病着,哪里能够这样折腾?
这时的檀香已经顾不得心中的畏惧,冲到马前,哆哆嗦嗦却语气坚定地冲着沈临渊道:“小王爷,我家姑娘她现在可禁不住,您……”
“把披风取来。”
被冷声打断话的檀香微微一愣,堪堪回过神,就看见宋奇一瘸一拐地递了一件眼熟的披风过去。
眼睁睁看着男子冷凝着一张脸,认认真真地给她家姑娘戴好兜帽,又用披风将人裹得结结实实,檀香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就要去追那飞奔离开破宅的骏马。
宋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对上她不解又愤怒的目光,嚅了嚅唇,解释道:“马车太慢,会贻误了姑娘的病情。”
“可也不能把姑娘交给那个……”天杀星啊。
后面三个字,在冷罡睇过来的视线里消了音。
冷罡走过来,视线在檀香和宋奇之间逡巡了一回,语调没有半点起伏:“容姑娘在我们爷身边,不会有事。”顿了顿,继续道,“我与你们同行,到安阳城和爷汇合。”
……
通向安阳城的官道年久失修,雨后满是泥泞。
沈临渊策马而行,为了护着怀中的人儿,速度并没有放得特别快。但饶是如此,一路的颠簸还是教烧得昏昏沉沉的容嬿宁皱眉哼哼唧唧了两声。
容嬿宁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同置身火炉一般,灼得她头疼,胳膊也疼。她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瞧见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明明陌生的很,可为何又有一种熟悉感呢?
还没等思索出所以然,她就再一次昏昏沉沉的晕睡了过去。
进了安阳城,沈临渊一路纵马,穿过闹市,停在一家医馆的门前。这会儿天色已经昏沉近暮,医馆的小学徒正收了门口开诊的招牌,甫一转身,就觉眼前一花,仿佛有个黑影掠进了医馆。
“欸?欸!今儿医馆打烊了,不接诊啦。”
小学徒高声疾呼,冲上前去阻拦,却教男子冰冷如刃的目光吓得往后趔趄半步,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里头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听见动静,出来一瞧,看着男子不好惹的模样,心头发憷,还未开口呢,就听见男子沉声命令道:“救她!”
老大夫在安阳城行医数十年,素有杏林神医之称,平日里求医上门的哪个不是对他尊敬有加,就连安阳城的知府老爷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几时见过这样无理的人。因此,老大夫也顾不得心里那丝怵意,吹了吹胡子,哼了声:“说了不接诊就是不接诊,你去别……”
话还没说完,那厢沈临渊一手抱着容嬿宁,一手执着软鞭缠上老大夫的脖颈,微微使力。
“救不救?”
“救救救!”不救这就是要丢了老命啊。老大夫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出半个不字,就能当场去见阎罗王大老爷了。
缠脖的软鞭被收走,老大夫在小学徒的搀扶下猛咳了数声,眼见得沈临渊神色不耐,隐隐又有动手之意,再不敢耽搁,脚步踉跄地引着沈临渊进入内室。
看着方才还执鞭喊打喊杀的男人,这会儿动作轻柔地将怀中女子放置在软榻上,小心翼翼的,仿佛在对待一块易碎的珍宝,老大夫瞠目结舌。但为了保命,他可不敢走神怠慢,立刻上前诊脉。
半晌,老大夫舒缓了眉头,以袖揩了揩额上沁出的细密汗珠,才拱着手朝面色阴郁的男人回话:“这位姑娘乃是风邪入体引起的阳浮之症,老夫开一疏风散热、辛凉解表的方子便可纾解。只是……”他觑了一眼沈临渊,犹豫着道,“只是这姑娘有先天不足之症,便是普通的风热症状,也是极危险的。像今日的情况,万不能有第二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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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容小宁记忆里的初见:破宅、男女、血色、少年、噩梦 (确认进度:9/10)
沈阿渊记忆里的初见:不详。(揭晓进度:0)
 
第24章 梦昔
 
老大夫拈着胡须叹息了一回,不见沈临渊有何反应,他便摇摇头,步履匆匆地配药去了。
沈临渊掀袍在软榻边的矮凳上坐下,眸光淡淡的,就这样静静地盯着榻上烧得满面潮红的小姑娘。
半晌,他忽而目光一凛,冷冷地扫了一眼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小学徒一眼。后者缩头缩脑的,颤颤巍巍地将手里的木盆往前送了送,结结巴巴地说:“师父、父的意、意思,要先、先给这位姑娘、娘冷敷、好降降降温。”
小学徒还是第一回见识到,有的人端端正正坐在那儿,不消说半句话,就能让人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这男人的眼神太可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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