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羡渔——千金扇
时间:2022-03-09 07:34:56

见文宣帝不仅不曾生恼,还主动提及要给儿子封王的事儿,孟贵妃的心总算落了地,她露出温婉的笑容,谢了恩,并不多嘴,但踌躇一时,倒提了要给儿子纳侧妃的话来。
谁知她才刚开了口,就被文宣帝一口回绝。
“容嵘蒙冤十数年,日前方沉冤得雪,朕对容家有愧,特许容御一个恩典,你可知他所求为何?”
孟贵妃一愣,旋即摇摇头。
“他说,只为胞妹容氏嬿宁求一门好姻缘。”
“……”
陛下,你这话莫不是拐着弯骂咱儿子不是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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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孟贵妃:虽然我没真的打算给蠢儿子纳侧妃,但是陛下你这样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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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这张炮灰登场过渡,后面所剩不多的章节差不多都是对手戏和小甜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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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完成日更小目标的一天,感觉离完结又近了一步嘿。
 
第77章 操心
 
江湖盟邦的话本在盛京城内风靡不过四五日,又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随着茶楼酒肆、坊间街巷换了新鲜的舆论题儿,日子也悄然到了四月初。
临近清明时节,盛京城落了几场烟雨,处处迷迷濛濛。
容御专门写了一封请示函呈,向大理寺告了假,携着容嬿宁一道,兄妹二人同程返回江陵,给容嵘扫墓。
在容嵘的墓前,容御将文宣帝亲笔所写的、为其正名追封的旨意郑重地念了一遍,多年的沉冤旧案终于在一片烟雨淅沥中消散。
隔了三两日,容嬿宁向容御提出要去寺院探望容夫人,容御没有拒绝,而是吩咐弄墨打点好一切以后,方与妹妹一处上了山。
当初容夫人神思恍惚、几近疯癫,搬到寺庙静养以后,翠声与方大娘一直不离不弃地在她身边照顾。许是佛门清净,得漫天诸佛护佑,又许是旧日执念成空,近一年的光阴过去,容夫人的气色确比当初好了许多。
她看见锦衣还乡的容御,满目宽慰,有心关怀一二,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很快就冷淡了下来。她静静坐在那儿,容御与容嬿宁比肩而立,禅房里出奇的静谧。
最终,还是容御主动开了口。他把容嵘当年遭遇陷害殒命的真相悉数讲给容夫人听,见后者眼眶通红,转而珠泪涟涟,不由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道:“父亲之死,乃有人蓄意陷害,如今真相大白,恶人亦已伏法,父亲他泉下有知,想来也会安息了。母亲,日后还请多保重身体。”
容夫人悲伤难抑,起初只是默默流泪,渐渐地竟哭出声来,泪如雨下。好半晌过去,她方慢慢地止住了哭声,顾不上拭净面上的泪痕,只直直地看向容御,“你还是不肯原谅为娘吗?”
容御一愣,“母亲待儿子从无不好。”
“那你为何要让为娘住在这荒山偏庙,你在盛京当官,为何不接为娘上京去?”容夫人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质问的意味。
从最初相见到现在,她不是缄默不语,就是一开口只想起自己。
容御的心蓦然沉了几分,他不曾想过,这么久过去了,容夫人不仅没有想明白,反而愈加执迷不悟。
他看了一眼身旁垂眸不语的小姑娘,见她紧紧地抓着绢帕,指尖都泛了白,旋即冷了语气,直直地看向容夫人,说道:“此地山清水秀,最是安静,适宜您调养身子。平日若有短缺,也会有人专门看顾。如今天色不早,我与阿渔就不打扰母亲了。”
言罢,再懒怠多言,伸手握住容嬿宁的手腕,拉着人转身离去。
今日翠声下山采买,不在寺中,容夫人身边伺候的只有方大娘一人。她看着容御隐含怒气而去,忍不住劝容夫人道:“夫人,您何苦说那样违心的话来呢。大少爷与二姑娘好容易来看您一趟,您……嗐。”
方大娘想不明白,容夫人自打当初知晓真相以后,分明已经对二姑娘有了歉疚之心,搬入寺院以后,强撑着精神为二姑娘缝了不知多少件衣裳,还常在佛前忏悔、祈祷。明明盼着大少爷与二姑娘来,今日终于得了这样一个可以冰释前嫌的机会,又何苦说出那样教人听了心冷的话来呢。
容夫人以帕掩口,猛烈地咳了数声,双目空洞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她的脸色仍然淡淡的,可说话的声音里却有着一丝掩不住的黯然。“错已铸成,何能挽回。碎了人心如同破镜一般,即使重新补上,裂痕终归难消。”说着,她闭了闭眼,面上露出疲倦之意来,“我与那孩子此生想来没有什么母女缘分,情分更是少得可怜。既是如此,又何苦纠缠不休,也省得连累御儿在其中为难。”
方大娘琢磨这话,觉着不太像,可一些话在嘴边囫囵几回,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夫人和二姑娘这母女的情分哪里是不曾有过?不过都是被夫人自己造孽消磨殆尽罢了。今日二姑娘愿意主动前来探望,夫人但凡能够稍稍放下几分脸面,又何至于相顾无言。
寺院山门外,容御一边拾级而下,一边佯做不经意般开口道:“阿渔怎么自从来了这儿以后就一句话都不说?”
他原以为自家妹妹心软,又会像过去那样记好不记打,不想今日小丫头倔得很,容夫人面冷,她这小脸也是绷了半日。
容嬿宁脚步微顿,偏过头看向自家兄长,抿抿唇道:“阿兄可是觉得我做错了?”
她自己原也以为能够坦然面对容夫人,可当真的见了面,她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释怀。“其实我从来不曾奢望她能像对待阿姐那样待我,可还是忍不住奢望她能稍稍关心我几分。”然而,时隔许久再相见,容夫人的态度和从前并无两样。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容嬿宁才真正相信了沈临渊曾说给她的一句话。
无缘之事莫强求,否则伤的只会是自己。
为了不在意自己之人伤怀,不过是教在意自己的人跟着伤怀罢了。
她抬头看着容御不掩担忧的模样,轻轻地扯了扯唇,眉眼一弯,轻声道:“我其实没有那么不开心了,因为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有阿兄疼爱我不是?”
“嗯!”容御欣慰一笑,伸手在小姑娘柔软的发顶上轻轻地拍了拍,道,“放心吧,她在这里会过得很好的。”
他知道,小姑娘再看得开,再如何对容夫人失望,都还是个心软的丫头。
离了山寺回到城中,容御被昔日的同窗好友下帖子邀去踏青吟诗,容嬿宁便在家中领着听雪与檀香一起把从盛京带回来的各项士仪一一整理好,亲自写了拜帖递送到谢家,隔了一日,谢老夫人就打发了身边伺候的嬷嬷到容府来接人了。
容嬿宁在谢家陪了谢老夫人一日,临离开前,才取出自己亲手绣制的抹额送给谢老夫人,喜得后者眉开眼笑。
“士仪虽好,不及嬿宁儿的心意更叫老身心下熨帖欢喜哦。”谢老夫人拉着小姑娘的手,爱怜地打量一番,慈爱地说道,“若非你阿兄要带了你一块儿去京中任职,老身倒恨不得把你认作干孙女儿留在身边作伴呢。”
一旁一个正在煨茶的老嬷嬷闻言忽地“扑哧”一笑,惹得谢老夫人不由瞪了她一眼。
老嬷嬷赶紧“哎哟”一声,忙不迭解释道:“老夫人这可使不得啊。”见谢老夫人尚未反应过来,老嬷嬷脸上笑意更盛,把煨好的茶递过去,神神秘秘地道:“老夫人您尝尝这刚从盛京送过来的新茶,据说是表少爷特地为您准备的呢。表少爷这般孝顺,老夫人怎的就忘了呢。”
谢老夫人手捧香茶,忽而仰首笑了两声,“瞧我可不就是老糊涂了。”
眼见得小姑娘眨眨眼睛,满目疑惑,显然是没听明白她们话里的机锋,老夫人面上的笑意更浓,叹道:“不过咱们嬿宁儿一向和老身有缘,不认作干孙女儿才好呢。”
她的语气里有着掩不住的揶揄,容嬿宁起初之时仍百思不得解,可当老嬷嬷给她也奉了杯茶,言辞中再次提及京中表少爷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谢家和京中的姻亲关系仿佛只有两家,且都是贵不可言,一是宫中,一是溍王府,这表少爷嘛除却谢皇后所出的端王外,也就只剩一人。
容嬿宁不由忆及先前沈临渊在江陵借谢家二公子谢云舟的身份行事时发生的时,再看着谢老夫人眸中的促狭之意,小姑娘没来由地脸颊一烫。
谢老夫人见状,面上慈爱之意更浓。
“怪道那小子平日不曾惦念起我来,这一回偏又着人快马加鞭送了这些香茶来,却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着谢老夫人故意打趣,容嬿宁红着一张脸,“老夫人……”
“我那外孙儿虽瞧着面冷,但心肠是个好的,他长这么大,我可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家上过心。”谢老夫人轻嗤,“许是猜中你回乡会来探望我这个老婆子,这不就眼巴巴地送了茶来,还写信说,不许老婆子瞎操心,万事他自有主张,只等着你回去就……”
谢老夫人的话音戛然而止,容嬿宁懵懵然抬头看过去,就见她正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满含慈爱之意的眼中此时竟流露出一丝懊恼。
谢老夫人拍拍自己的嘴,迎着小姑娘疑惑的目光,干咳一声道:“我刚刚说了啥来着,哎,人年纪大了,果然就是记性不好!”因见小姑娘张口欲言,似是想要复述自己的话,她又忙压低了声音,笑道:“嬿宁儿若真是好奇,来日回了盛京,只管当面去问那小子去。”
谢老夫人随口一说,原以为依着小姑娘柔弱温软的性子,纵使心里再好奇,也不会当真去找自家外孙询问,却不曾料想,容家兄妹俩历经半月的行程,从江陵城回到盛京的第二日,小姑娘遇见当事人以后,竟果真依着老夫人的意思,把话问出了口。
 
第78章 胡思
 
容嬿宁随兄返乡扫墓,一去就是近一月,陆宝朱少了个可以私话的小姊妹,又被胡氏拘在家中学了大半月的四书五经,早已憋闷得不行。因此,一听说容嬿宁回了京,陆宝朱就忙不迭收拾了一个小包裹,直奔寺丞府。
“听说映月湖畔近几日正在举行品兰会,阿宁,一块儿去看看好不好?”
品兰会,乃是京中喜花的小姐夫人们自行发起的雅会,由各府各府自愿献兰,摆放于映月湖畔,专供喜爱兰花的人赏玩。
见陆宝朱双手一拱一拱的,容嬿宁迟疑地道:“可是表姐你不是不爱赏花么?”
“这话也没错,可是……”陆宝朱伸手指了指守在门外的青芽,苦哈哈地道,“青芽近来颇听我阿娘的话,我去哪儿她都跟我阿娘打小报告。我想出去玩耍,也不敢堂而皇之的乱跑,只能闷在家中,愁得我都快跟湿漉漉的墙角一般长苔藓了。品兰会,听着多雅致,我们真去了,传到我娘的耳中,她也不会阻拦的多好。”
说着说着,她话锋微微一转,“左右兰花也赏心悦目,便是到时果真枯燥乏味,借着品兰会上人多如织,有阿宁你给我打掩护,我也好开溜去玩一会儿呀。”
陆宝朱话说了一长串,容嬿宁只听着后面两句才觉出她的目的来,不过思量一时,到底抵不住陆宝朱的软磨硬泡应了下来。
翌日一早,待容御出门去大理寺当值以后,容嬿宁就被陆宝朱拉出了门。
马车停在映月湖东畔的一隅,下了车,步行不远便是品兰雅集所在,放眼望去,各色兰花媗妍,颇有几分争奇斗艳之势。然而,落在容嬿宁的眼中,只觉这满目兰花色,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幽贞之气,恰如渊鱼入池、飞鸢入笼。
走在她身侧的陆宝朱亦是大失所望,“真叫我不幸言中,果真乏味得很。”
但陆宝朱本就不为赏兰而来,见此情状,感叹了两句,就拉了拉容嬿宁的衣袖道,“阿宁,那厢不远处有个茶楼,你就在那儿等着我,若是青芽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去更衣了。”
“欸,表姐,你到底要去哪儿呀?”容嬿宁总觉着陆宝朱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等闲之下,舅母何至于将其看得这样紧?
陆宝朱眼神飘忽了一下,有些心虚地道:“我没要去哪儿,就是在这附近随便逛逛嘛。”
“那我陪表姐一起。”容嬿宁道。
“……阿宁,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陆宝朱眉眼一耷拉,知道瞒不过去,只得凑到小姑娘的近前,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我就是想去见一个人……嗯,姑且算是我的……心上人罢。”心上人,三个字,陆宝朱咬得极轻,说完更是粉面含羞,臊得很。
表姐的心上人……可为何要这样偷摸相见呢,莫不是个骗子不成?
容嬿宁不免担忧。
陆宝朱道:“他的身份不太好,我不敢让我阿娘知道,不然她会打断我一条腿的。”
“可……”
“可他真的不好了,光风霁月,当真是一位浊世佳公子。阿宁,便是你见了他,也不会瞧不起他的。”陆宝朱说着,忽地起了兴致,“要不阿宁你就和我一起去,我绝对没有骗你的。”
说完,也不再给容嬿宁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就往品兰雅集的人潮中挤,不多时便将青芽并檀香、听雪几个随行伺候的小丫鬟给甩了。沿着映月湖畔往北行,穿过流烟渚,又过了两条街巷,只走得容嬿宁双腿发软、几乎撑不住时,陆宝朱才停下了脚步,指着一座装修精美的楼舍,兴奋地道:“阿宁,我们到啦。”
容嬿宁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看去,目光触及门楼上悬挂着的匾额,面色立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南艺馆?”隐隐约约之间,有丝竹管弦之声和着浅吟低唱,从楼中传出,容嬿宁纵是再无知,也隐隐猜出此地是何处所了。
谢云涔曾与她讲过,在大盛朝的一些地方,勾栏瓦舍里除了卖笑揽客的女子外,也不乏男子从事这样的营生。眼前这座南艺馆,仿佛就是一个男子卖艺的地儿。
想起陆宝朱提起的心上人,容嬿宁脸色微变,“表姐,我们还是回去罢。”
“哎呀,来都来了,现在走岂不是太可惜?”陆宝朱说着,就拉着人往南艺馆里走。
南艺馆的确是一家男伎馆不错,但却与寻常的青楼瓦舍不同,内里布置雅致,不见半分红尘烟粉气,反而于丝竹声乐之中,流露出几分跳脱尘世的清雅。楼内宾客不多,纱幔笼罩的戏台上抚琴奏曲、浅吟低唱,身影绰绰不清,但朦胧之间看去,也略有几分青竹气质。
陆宝朱于这里显然是一位常客,甫一入门就有一青衣少年迎了上来,煞是热情地招呼。
等到入了座,陆宝朱便忙不迭地问青衣少年,“今日乾生公子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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