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魏堇歆应下,皱眉算着日子,这么快就一个月了?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太医已经拎着箱子下去了。
魏堇歆怔了怔,换什么?换衣服吗?
她缓缓走至宋云修身侧,轻易嗅见血味,她目光游移,来到宋云修身.下。
换裤子?
魏堇歆皱紧了眉,他来了月事,背上又伤了,这样一来岂不是会失血过多。
魏堇歆轻轻伸出手,面色犹疑,不会要由她来给宋云修换裤子罢?难不成叫个随便什么宫人来,这......魏堇歆想想,觉得不大情愿。
那是私密之处,即便同为男子,怎可给别人看了去。
魏堇歆下意识咽了下,她又不是没看过。
她早就看过宋云修的了,由她来换,又没什么。
他本来就是她的,何处不是她的。
魏堇歆心中笃定,便不再犹豫,她连眼神都坚定起来,一把将宋云修正对着自己揽入怀中,带到盥洗室去。
想起宋云修上回来月事的模样,好像是流了很多血,到处都是,不知道疼不疼。
若是一会儿他又弄得到处都是,她是不是还得给他洗一洗?
走在路上,下巴搭在她肩头的宋云修忽然轻吟一声,吓得魏堇歆瞬间僵住了身子。
她僵了半晌,怀里的人没动,才敢继续向前走。
半晌,魏堇歆暗骂自己,她为何要心虚?理所当然、光明正大之事!她现在可是在替宋云修换裤子,她亲自来换,这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尊荣!
魏堇歆心间将这几句话默念几句,终于平稳了呼吸,面无表情地带着宋云修去了她的汤池。
水是热的,她一手托着宋云修,一手在他腰间摸索,去寻他的腰带,然后一件件地帮他脱掉裤子。
他只穿了两件,脱到只剩下底裤时,魏堇歆又犹豫了一瞬,她这样抱着人动作实在不便,于是她又将宋云修放了下来,将他放在池边,然后见他雪白的底裤上渗出几点血点。
果然又流了血,魏堇歆不再迟疑,她平心静气地脱掉宋云修的底裤,还不曾一瞧,就看到一个怪异的东西。
此物呈长条状,软的,四角都系着带子,长条的中间染着血迹。
这是什么?
魏堇歆眉头一跳,忽然想起方才她在宋云修的外袍里,好像也发现了一件这样的东西。
这个已经用过了,那个怕是新的,要换在这里。
魏堇歆又折回殿中,将那个新的拿了过来,然后任劳任怨、目不斜视地给宋云修清洗血迹。
她呼吸轻了轻,她呼吸重了重。
她忽然想起今日在女娲庙静慈念的心经,此刻竟能清晰映在脑中。
......
半晌,魏堇歆忍不住想,他身上真是温暖又柔软,她洗的时候还特意摘掉了自己的护甲,怕伤着了他娇嫩的肌肤。
魏堇歆抿紧了唇。
就在她终于清洗干净,擦拭完毕,要给宋云修换上新的那一条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不长眼的东西叫唤的声音。
“公子!公子你在哪儿啊!我听说你伤着了,公子?”
魏堇歆脸色黑了黑,不知是谁放他进来的,她提声对外道:“让他滚!!!”
外面即刻安静了下去。
魏堇歆冷哼一声回过脸,正想继续,一抬眼,见宋云修轻轻眨了两下眼,醒了。
......
魏堇歆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收回了手,她强忍着没有站起来,因为那样显得她很心虚,好像成了她做错事一般。
于是她目光淡淡,就这么直直看着宋云修。
起初的时候,宋云修脑袋还懵着,他缓缓回忆着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去了女娲庙......
“陛下!”宋云修紧张地浑身颤动一下,坐了起来,然后他发现自己正与陛下四目相对。
......
不知道为什么,宋云修觉得自己下.身有些发凉。
啊,他的月事,不会又漏出来了罢?
宋云修苦恼地下意识往腿上看去,瞧见两条光裸的小腿正浸在汤池里。
宋云修呆了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他努力感受着自己的裤子,可他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直至宋云修目光微转,瞧见了原本该待在他身上的裤子,以及放在最上面的,他的亵裤。
宋云修微微张开了嘴,吃惊地回过了头,又与魏堇歆平静的双目相撞。
他一点也发不出声音了,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堇歆抿了下唇,用尽量正常的口吻道:“太医说,你那个带子需要换一换了。”
宋云修飞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而在这间屋子里,除了陛下,他没有发现任何人。
那是谁给他换的?
然后宋云修的目光又落在魏堇歆手中拿着的他的月事带上。
只一眼,宋云修觉得自己脑子都开始不清楚起来,他浑身像被火烧起来,张了张口,鼓起莫大的勇气,他才道:“陛下,那东西......不好拿在手里。”
宋云修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心中一遍遍问着自己,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该怎么办?
见他尴尬无措成这个模样,魏堇歆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尴尬了,她气定神闲地将手里的月事带丢给宋云修,道:“既然太傅醒了,朕便不予以代劳了,记得你后背上的伤沾不得水。”
她说完,神色如常地起身离开了,留宋云修一个人在盥洗室望着自己的月事带发怔。
什么!??
宋云修才感觉到自己背上火辣辣地疼着,可现在他暂且顾不上那阵疼痛,而是飞快地拉开自己的衣摆查看,果然空无一物,可是他身上又没有一丝血迹,难道......
他被洗过了?
陛下给他洗的?
一时之间两人从点头清谈之交飞速发展成如此这般,宋云修难以接受。他引以为羞耻的东西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陛下翻了个遍,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千不该万不该,他怎么偏今日来了月事!
宋云修飞速系好了自己的月事带,然后看着被自己弄脏的裤子又陷入沉思。
他横不能,再穿着这个出去罢......
“怎么还不出来?”魏堇歆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
宋云修喉间哽咽着,又是鼓了半天的勇气,才轻轻道:“微臣......没有裤子。”
哦。
魏堇歆反应过来,她很快去自己衣橱里翻找一阵,找了几件和宋云修身上的衣服差不多颜色的裤子丢了进去。
至于他的亵裤......
魏堇歆迟疑一阵,面色难堪地在那堆裤子里卷进她自己一条崭新的。
希望尺寸合适。
她暗想,然而怎么都觉得大约是合适不了,只能勉为其难地将就一下了。
等宋云修再度穿戴整齐出来时,两个人面上都带着莫名其妙的神情。
魏堇歆飞快地扫了眼宋云修似乎有些绯红的面颊和眼角,心想他不会偷偷在盥洗室哭过了罢?他以前就给她看过了呀,魏堇歆不管,她的态度强硬起来,冷淡淡睨着宋云修,大有一种:朕就是洗了,你待如何的气势在。
宋云修羞耻得无以复加,他连简单地站在这里都要做不到了,头也不敢抬,更没有闲心去观察陛下的神情,只是沉默了许久,悄声道:“陛下无事罢?”
“朕无事!”魏堇歆飞快地回答了一句,然后等待着宋云修再问她一点什么。
“哦......”宋云修想开口问问刺客查得如何了,想了想,这个时候怕是还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来,只好温吞道,“那微臣先告退了,陛下好生歇息。”
“不行。”魏堇歆见他竟是要走,毫不犹豫地喝止了他,“刺客尚未落网,要是追到宫里了怎么办?朕这鸣鸾殿是最安全的,你就待在这里。”
“微臣......”宋云修抿紧了唇,眼巴巴地抬眼看着魏堇歆,他里面那条裤子紧绷着,实在不算好受,就算这个可以忍,但是他的另一条月事带已经脏了,又还没有洗,其余的还在福子居放着呢......
魏堇歆扫他一眼,作出了一点点让步:“你想要什么,写个条子装在信封里,朕让福安送来。”
眼见无果,宋云修小声地“喔”了一声,便去研磨写东西,只是他的双手一直发着颤,落笔好久,才写完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飞速将墨吹干折叠了起来,撞进信封里封好。
鸣鸾殿内安静得有些诡异,两个人不远不近地就这么坐着,宋云修几次动身想再去盥洗室把自己的裤子洗了,但是迫于羞耻不敢。
直至正午,魏堇歆忽然出声:“饿了吗?”
“微臣......”宋云修本想说自己不饿,可又想到今日他怕是走不了了,若是现在忍着,还不知要忍到什么时候去,于是又轻轻道,“是有些。”
然后仿佛响应他的话,宋云修腹中响起咕噜一声响。
宋云修又唰地红透耳根。
今日他真的太丢人了。
魏堇歆坐着,听见那一声弯了弯嘴角,然后吩咐人上菜。
因着是两个人,今日的膳食比之前丰富不少,宋云修别别别扭扭地来到桌前坐下,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发现今日的菜食都十分清淡。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食用午膳,半晌,魏堇歆觉得有些闷,于是睨了眼一直默默夹着素菜的宋云修道:“那盏鸡汤是专门给你熬的,你不用?”
“啊......是。”于是宋云修又委委屈屈去盛鸡汤,又没有人告诉他,他如何知道......
看着他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魏堇歆心情好了不少。
于是用过午膳后,魏堇歆说话的口吻难得地温和下来,瞧着宋云修道:“你下午歇一会儿,不要压着背,知道吗?”
看陛下的样子,竟是要让他在陛下的床上歇着了,宋云修有些犹豫。
“怎么?你不听话?”魏堇歆拧眉。
“没有,没有的陛下。”宋云修心中叹了一声,只好乖乖过去,脱了鞋袜躺好。
他缩着身子睡,只睡在外侧,好像是怕弄脏了她的床一般。
魏堇歆瞧他连个被子也不盖,亲自给他捻好了。
鸣鸾殿内浮着股凤尾香的气味,淡淡的,这香安神效果十分显著,宋云修躺了一会儿便来了睡意,饶是他起初还强撑着,很快便撑不下去,轻轻阖上眼,呼吸也渐渐绵长起来。
自己殿内睡着一个人,魏堇歆批折子批得心猿意马,一会儿就把笔丢了,悄无声息走到床前查看。
人已经睡着了,乖巧地缩着身子,好像一只胖乎乎的小雀,把脑袋缩进自己的毛茸茸里。
魏堇歆看了他一会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静慈死了,她虽站得略远,但若不是宋云修,她今日恐也不能幸免,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事也没有。
想起宋云修背上那血淋淋的一片,他一定是很疼的,只是一直强忍着。
魏堇歆沉思,或许,他没有她想的那么坏。
第28章 · ✐
▍抵足而眠
文莺已然带人前去调查女娲庙爆炸一事,皇宫里素来人少,此刻周围静悄悄的。
魏堇歆看着熟睡过去的宋云修,心里忽然十分安逸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宋云修睡觉过了。
以前,她会拿抓过冰雪的手摸进宋云修的被子里,贴在他身上欺负他。每当此时,宋云修都会露出委屈又难堪的神色,便是如此,却也不责她一句。
宋云修从来不与她吵架,魏堇歆做了过分的事,他只会容忍,后来魏堇歆年岁大了些,也更加懂事,就舍不得再欺负他了。
“咦......”睡梦中的宋云修不知梦见什么,小小地发出一声疑惑,魏堇歆听着觉得十分有趣,见宋云修还嘟哝着嘴,便不由上前细听。
很多话都含含糊糊的,以前魏堇歆并未发现过宋云修有说梦话的习惯,他睡着之后很安分,连身子都缩在一起,占着小小一片床。
“歆儿怎么可以这样......”
魏堇歆终于听见一句口齿清晰的话,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委屈,语气更加委屈,不知道他梦见什么,不过魏堇歆觉得大约梦里的她没有做什么好事。
歆儿。
上次宋云修发烧,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唤她的。
他以前很少这样叫她,每次都是被她亲到羞得不行,才会软着声音叫上一句。
魏堇歆弯了弯唇角,她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宋云修雪白的面颊上,他极容易害羞,两颊总是自带三分薄红,漂漂亮亮的。
她与宋云修分开时才十二岁,尚来不及做一些肆意妄为之事,她不曾灌醉过宋云修,不曾在亲吻中撬开他的唇舌,不曾看过在□□极乐时他的模样。
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当年宋云修为什么离开她的原因,她是不是只能听宋云修亲口说。
宋飞雪那日说得决绝,一句句话好似提前都编排好了一般,若是宋家真的那般趋炎附势,宋云修为什么要替她挡那一下?他为什么不跟着宋飞雪去云州?而是要留在京都?
便算是之后她如预言书中所说,让宋云修掌管翰林院,那又怎么样呢?那不是一个多大的官职,也并无什么实权,而且因为宋云修男子的身份,定然会遇到重重阻碍。
他将来要幽会的那位神秘女子,会出现在京都吗?他已经梦见了她吗?
如若现在,那个女子还没有出现,那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她呢?魏堇歆想。
她要把宋云修关在皇宫里,让他寸步不得离,这次的刺客,就是个十分不错的理由。
“嗯......”他又小幅度地挣扎起来,好像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魏堇歆下意识轻握住他一只腕子,轻轻拍哄着他的左肩。
背上的伤还没到真正该疼的时候,这会儿他能睡便多睡一会儿,否则夜里怕是难熬。
宋云修的后背被太医缝了七针,每一针刺入他的皮肉里,魏堇歆都在看着,看见宋云修疼得冷汗涔涔,幸得他晕了过去,否则他这样爱哭的人,怕是忍不住。
宋云修。
魏堇歆于心间默念着他的名字,她在想,他是不是专程进宫来勾.引她的?毕竟她之前已然问过宋飞雪一回话,也许宋家觉得她对宋云修仍有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