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天长,水滴石穿。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35章 ·✐
“阿勇!”宋静嘉听到抄手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她微微侧目,便瞧见背脊笔直的青年抱着手中的帐册子走过来。
明明是古铜色的皮肤,但他仪态之间尽是书生之气和翩跹公子的温柔。
“静嘉,这是这个月的帐本,你瞧瞧。”阿勇快步走来,将那酒瓶子移开,转而是将那帐册子放到她眼前。
宋静嘉知晓他这是不让自己喝酒了,却硬是要装作不经意,心下好笑,但也随着他,他如今既是做了探花郎,那朝廷必定是不会让他闲仕,依着惯例他怕是在这闲散的淮扬待不了多久了。
那般少男的心思,昨儿若是没能拒绝,或是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今儿瞧见了那仍在了树下的月老栀,想来应当是明白她只是将他当作好友罢了。
宋静嘉笑了笑,目光划过那熟树下明晃晃的枝桠,接过手中的帐册子,信口说道:“我在这儿瞧一会儿,你若是闲得慌,就去那树下瞧着那远山,做一七言律诗罢。”
话说完,瞧也不瞧他,这是打算认真瞧帐本子了。
阿勇心中纵有千般的不愿,想要和她聊天儿,但却也无法,只得起身按着她说的话,走到树下去作诗词去了。
楚策安此刻就在不远处,一代帝王,就这么悄无声息正大光明的看起了别人家的院子里的光景。
他眼睁睁的瞧见宋静嘉明明是知晓这该死的男人对她有所觊觎,却依旧容许他在她的面前插科打诨,甚至是正大光明的露出眼底的倾慕。
这个男人如此轻挑!如此不要脸面!LJ
即便是他在否认,在他瞧见他昨夜送去小心翼翼,满心虔诚的放在她床头的月老栀此刻被人毫不珍惜的仍在了地上,而那几次对她言语不敬的男人更是将其踩在了地上。
甚至他看见了那名为阿勇的男人将那月老栀一脚踩断之后,目光在上面顿住,接着捡起来,对着亭子里仔细瞧着帐本子的女子问道:“静嘉,这个月老栀怎么在此处?”
宋静嘉目光从阿勇那张坦然的面容上扫过,心下一顿,表面神色却是未变,只照实说道:“今儿早间的时候,春华在屋子里发现的,许是上一任主子忘记在哪里了。”
阿勇明显有些不信,但他此刻不知自己有什么身份来说这些。
但他也清楚自己能这般留在她身边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即便是心里有几分为自己不齿,他还是问道:“最近你的院子里可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宋静嘉闻言,纤细的柳眉微微扬起,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阿勇瞬间被她这意味不明的神色弄了个大红脸。
宋静嘉和一旁的秋月瞬间噗嗤的一声笑出来,就连一旁有些懵懂的春华也更着笑出了声。
院子里的一排和谐和欢乐,却让远处的楚策安看的心如刀绞,那疼痛牵连着整个喉咙都犹如刀割一般,唇齿里尽是铁锈的味道。
即便是如此,他甚至不敢在她面前出现,他心知肚明他的姐姐爱的有多奋不顾身,转身后就有多决绝。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不会让别的人对她有分毫的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
第36章 ·✐
阿勇收到圣喻时,还正在宋静嘉的院子里给她现场用竹子编着小花篮,瞧着女子一脸赞叹的看着他的手,时不时的还不可思议的夏天瞧着他的眼睛,阿勇心里有着巨大的满足感。
就在这个时候,天使降临,来的也很仓促,没有任何人知道,在门卫通知时,已然是到了门口,门卫不敢阻止,于是在院子里闲散的三人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就和勒云撞了个正着。
阿勇吃惊不少,他记忆力向来很好,虽然只见了一面,而且也是只敢瞧了一眼,但他还是记住了站在他面前的勒云竟是那在朝堂之上面圣时,立在陛下身旁的那个内侍。
不同于阿勇的疑惑,宋静嘉和秋月却是神色大变,甚至于秋月的身子骨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阿勇此刻没注意到宋静嘉主仆两人的异样,只顾着上前,说道:“勒内侍可是有什么事情来找我?”
勒云神色未变,只是将手中的圣旨念出,阿勇连忙跪下,屏息凝听。
圣旨内容也算是简单,只是说如今江南远海处有县城,海寇泛滥,探花郎有谋略之才,如今特派为县丞,立即前往海玉县。
阿勇浑身一震,不由得抬首瞧了一眼勒云,那勒云背对着日光,还有那背后的代表着皇权的仪仗,模糊不清,却是格外的肃穆与庄重。
他突的就想起了那日在朝堂之上瞧见的陛下,那面容极是俊美无双,但那迫人的压力却是让人直接忽略了他的容貌,而心中产生的却是那令人发自内心的惶恐和恭敬。
但同时,陛下自御极之后日渐富裕盛平的大显,说明陛下不光光是个圣明的陛下,更是一位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皇帝,而他的政绩之中,定然会留下臣子的姓名。
阿勇心中非但没有被发配边疆的心酸和失望,反而是升起了浓厚的斗志。
勒云瞧着宋姑娘一旁跪着的抖如筛子的女子,眼底到底是怜惜大过了心中的不甘。
“都起来吧,咱家就不耽搁阿县丞了。”话一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
阿勇却是又欢喜又难受,一时瞧着宋静嘉不知如何是好。
他如今进入仕途,不光光代表了他自己的前途,更是承载了他们竹林寨的希望。
宋静嘉如何不了解,若是往日里她还委婉地拒绝,如今她却直言不讳道:“你该去做你自己的事情,阿勇,不必在我这里耽搁,我自相公去世后,并无心情再去另寻他人。”
阿勇闻言一震,随即满目的欢喜尽去,逐渐的,一双眼眸从失落到绝望,最后到坚定。
他说:“静嘉,我知你如今心意已决,我也知其实我多半是求娶不到你的半分眼眸,如今,局势也不容许我在此处停留,今日一别,怕是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但我的心意却是不会再便,即使沧海桑田,你永远是我阿勇的师父。”
他的心里其实哪里像嘴里说的这样的云淡风轻呢?
可家族的期许,容不得他在此处为了看不见的情感而逗留。
阿勇心中无数的翻涌都化作一席简单而苍白的话,随即,他就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转身离开,头都没回一个。
有道是最是无情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秋月瞧着方才还在情意绵绵的乞求着姑娘的垂青,一副为了姑娘什么都愿意做的模样,现在却连头都不回一个。
秋月气的直跺脚!
宋静嘉却是心中庆幸阿勇的冷静,但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心中却难免孤寂,怕是这辈子她都只能伴着秋月度日了。
只是.....
以往她没注意到秋月和勒侍卫之间的那种气氛,今儿她却是清晰地瞧见了勒云目光落在秋月身上的那股子怜惜。
只是她不知秋月又是如何想的。
夜色清凉,淮扬的夜晚是热闹的,但同时也是孤独的。
她轻巧的推开窗,叹了口气,穿着水色披风,发髻歪着,凭窗倚靠。
她水一样的含情眸一寸一寸的瞧着这呆了三年的江南院子,心中尽是不舍。
以她的了解,楚策安不可能为了一个探花将勒云亲派至此。
只怕还是为了她。
宋静嘉依靠着窗户,顺着一寸一寸熟悉的院子直到瞧见了那快隐在了黑夜里的男人。
第37章 ·✐
“楚策安。”她声音如低喃。
那身影却是犹如幽魂,随即消失不见。
就像是她的错觉一般,偏偏她就是知道,他来了,而且是记起了往日的一切。
院子如以往一般的沉寂,但她的心却是升起一股无力之感,如今的她确实是不喜欢他了,而且生活这般的安逸,远比在帝都生活的舒畅。
淮扬的晚风即便是拂面,也带着江南的柔情,也不冷,渐渐地她瞧着远处的灯火困意袭来,竟是就这么靠着窗户就睡着了。
而隔壁早已消失在她视线里的人影此刻斜斜的依靠在两座院子里的墙边,神色冷峻,漆黑的眼眸半垂。
直到听到隔壁院子里的女子的呼吸渐渐的轻缓了下去,他才站直了身子,随即轻车熟路的落到了她的窗户前,轻轻飞身进入,在她案桌上香炉烟蕴缭绕,他手指轻弹,将一丸安神香弹入其中。
这是他在这三年里每每难以入眠时的救赎。
随后瞧着呼吸越发轻缓的睡颜,弯弯的柳眉,素白的面容,那挺翘的鼻梁,还有那微微裂开缝隙的红唇。
他的目光贪婪,又克制而珍惜的瞧着目光下的女子,顺着她的白瓷般修长而纤细的脖颈一路瞧下去,直到她的腹部。
他不禁伸手轻轻地用手指在她纤薄的长袄上轻轻地触碰。
这里曾经孕育着他们的孩子,一个在他(她)父亲犯错的时候怀上的孩子,竟是连面也瞧不见,就这样仓促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一生他早年丧母,父亲视他为牲畜,母舅更是给他下毒,只有宋静嘉还有秋月一心一意待他,可他是个畜生,即便是被下了药,在重新遇见她后,竟是这般的亏待于她。
楚策安轻轻地将她抱起,那温软的躯体落入他怀中的一瞬间,那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充斥了他,甚至在这一瞬间,他有种即便是立即死了,他也是甘愿的。
第二日,宋静嘉端坐在床上目光怔愣,随即转头瞧着早已关上的窗户轻轻地勾起了嘴角,只是那带着了然意味的笑意却是没有在她那双秋水剪眸里浮现罢了。
秋月在一旁教着春华伺候她,瞧见了姑娘的这副模样,疑惑的问道:“姑娘为何这般冷笑?”
宋静嘉却是不答,转而说道:“秋月,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仔细的教着春华,是打算让春华替换你,你好找个好人家给嫁了?”
秋月自是知晓姑娘在逗弄她,其实早在初来淮扬时不是没有人家找媒人来说媒,甚至也有乡绅之户,但不知为何她总是心中不安,即便是姑娘也觉着人家好的时候,她也是借着侍奉姑娘一生来拒绝。
这是真话,但她心中却是难安,她知道是为什么,但却并不想要要求,或者是告诉那个人。
那人身在大内,周围有着无数的漂亮的宫女们,还有她眼睁睁的瞧着公子和姑娘那样似海的情深,如今却也是走到了这样的结局,她和那男子也就是那男子不甚明显的暗示罢了。
甚至于连什么承诺都没有。
她一直这么想着,压抑着自己,直到昨日里又再一次瞧见了他,今日又被姑娘这样问。
她竟是一下难以控制自己,颇为仓促的垂眸,嘴里学着往日里胡乱的答到:“姑娘说些什么呢,怎的这般爱打趣自个儿?”
看到秋月这般的怀。春神色,宋静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月自她出生就陪着她,陪着她渡过寺庙里的幼年生涯,陪着她失去外祖父的那段艰难时光,后来在帝都无数人厌恶她,设计她,秋月也是无怨无悔,忠心耿耿,当初她只顾着自己悲伤,假死都是在秋月的帮助下完成。
如今瞧着她这副模样,她怕是当初在京郊别院就已经和勒云有了情谊。
秋月上半辈子一直围绕着她在转,两人早已经超越了主仆情谊,她更是将她视作了姐妹。
她的脑中又想起了昨晚的那抹身影,随即轻笑一声,既然他羞于见她,那她也就装作不知罢了。
只是秋月怕是日后要和勒云在一处,她免不了要和他相见。
宋静嘉是想着凭着他的愧疚,应该是不敢做什么,但等她习惯着去学堂的时候,却扑了个空,那看门的侍从一无所知,只是交给她一封信,那信里字迹仓促,显然是赶着时间而作的,信里简单的说道所有的竹林寨学生都回了竹林寨,言语之中尽是不甘愿和难受。
宋静嘉又去了竹林寨里在淮扬的暂住地,敲了半天的,门也是无人回应。
宋静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中顿时激起一股燥热的怒火,也不知从何时心中就堆积起了,只是这是方被猛地点燃。
她满面的怒容,随即又缓缓地变为了面无表情。
竹林寨这帮人一开始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今相处了三年,也是他们照顾于她和秋月,不然就凭着她们主仆,又是两个涉世未深的女子,那里能在淮扬生活的这样顺风顺水呢?
竹林寨的人如今好不容易在外世安了家,他们身上的质朴和韧劲推着他们不断地进步,如今楚策安却是无视这些,为了一些可笑的理由竟是将他们逼回了竹林寨!
当初一心一意说是要改变这天下的男子,如今却变成了随意操控这天下的罪魁祸首!
她撑着秋月的手复而踏上马车,冷着嗓音说道:“回府。”
下了马车后,宋静嘉却是直接走到了隔壁的院子门口,在秋月和春华呆愣的目光中,那门口候着的侍卫却是恭敬地给她行了礼,接着就上开了门。
宋静嘉心下冷笑,直直的冲了进去,走到那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而端坐在院中,身子也格外的笔直。
“民女,宋静嘉来给陛下赔罪!”
说着竟是就这样双膝跪于石板上,双手合十以头抢地。
楚策安原本欢喜得面容犹如面具瞬间僵硬在脸上,随即鄙视一寸一寸的龟裂。
宋静嘉却是不顾,她一字一句俱是戳心。
“陛下,您当初离开了民女,曾言语不负民女,后许是知晓了民女不配,亦是冷淡了民女,民女自知卑贱,但民女亦是想活,便在竹林寨的族人们的帮助下,在这淮扬肆意的活着。如今民女知晓自个儿是犯了欺君之罪,但如陛下这样的天子,也是该明白,竹林寨之人天真善良,他们什么都不知晓,陛下不该降罪于他们!”
宋静嘉说道此处,心中的愤怒逐渐被淡化,只觉越发的凄楚,她从未做错什么,为何她身边愿意爱护她的人都一个个的被剥离她的身边,让她陷入这等孤苦的境地。
“陛下,我和竹林寨的所有人并无特殊关系,即便是阿勇,他也是犹如陛下一般,是我一心一意教学的可塑之才罢了,少年怀春,他只是不懂,以后他的视野开阔之后,自是知晓那些个豪门贵女个个都比民女好,就如陛下一般,民女自出生虽落于侯爵之家,但却命途多舛,能得这三年的肆意,民女才知什么叫做舒坦,陛下,求您,求您看在我的一番教导之恩上,放过我,放过我身边的良善之人吧!”
宋静嘉话闭,跪直了身子,目光垂下,并不直视天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