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只见长公主忽然一笑,张口道:“想不想见你的母亲?”
姜慈一愣,满脸的惊愕,她深知自己是被父母所卖,但因着年龄太小便被姜青河带入了皇宫,便断了找寻的念头。
她想了想,镇定思痛,“父母卖我,我又何必找寻。”
口中这么说,但心里依然止不住的激动,姜慈比任何人都想见一见自己的母亲,亲口问问她当年是怎么舍得将她卖给人牙子,真的只为了五斗米?
长公主微微一笑,眼中尽是探究,她慢慢伏神在榻,柔着声音说道:“下个月初八,去找天元道观的秋雀道姑,她可以告诉你,怎么找到你的娘亲。”
说罢,她慢慢阖眼,转过身去,脸上似有得逞之意,但姜慈只是看着她的后背,瞧不见脸上神情,只得深吸一口气,道:“多谢长公主告知,不过姜慈觉得,还是不用找了。”
长公主一震,须臾,问道:“为何?”
姜慈镇定答道:“姜青河就是我的娘亲。”
她说完,深深福了一礼,不再理会长公主诧异的眼神,转身便退出了内殿。
小鸾见了,低声问道:“公主,她若不去寻那秋雀道姑,怎么办?”
长公主蹙眉深思,许久,她倏然舒展眉头,淡淡说道:“她会去找的。”
小鸾不解:“长公主肯定?”
长公主点点头:“她在宫中长大,纵然是有姜青河的舐犊之情和冯氏的庇佑,但在她心中,依然还有她母亲的一席之地。”
小鸾依然不解,长公主艾艾叹息,拉了拉滑落的薄衾,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小鸾以为长公主已然睡去,悄悄熄了香炉里的香,又拉紧了帷幔,慢慢退下。
长公主蜷缩在榻上,即使病态倦容,但也看不出年近四十的模样,两滴清泪渐渐滑过,她没有爱人,没有孩子,没有亲人,她做这些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年轻的时候,因为曹倞那深情的眼神?还是对害死父皇的冯氏的深恶痛绝?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低低说道:“你一定会去找的。”
第六十章
姜慈从长公主寝殿回到监察司之时, 面色十分难看。她在监察司门口驻步许久,都不踏入半步, 往来宫人见她如同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皆绕道而行,生怕得罪了这个有姜青河和太后撑腰的小女官。
为了不让晋灵和翟宵儿看出有任何异样,姜慈默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将长公主那番话藏进心底深处,不动声色地记下了“天元道观, 秋雀”几个字。
待整顿好自己的心境,姜慈叹了一口气, 便转身进了监察司。
几乎一个下午,她都靠着门框想着长公主的那番对话, 眼下就是如何能出宫去天元道观。
虽然她隐隐约约嗅得到长公主的阴谋,从她口中,她得知当今太后竟然毒害先皇来谋取太后之位与儿子的皇位, 不禁心悸满满, 伴君如伴虎真的不是随口一说的。
但是一想到能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姜慈就甘愿冒险一试。
她深吸一口气, 不由自主地想起儿时那模模糊糊的记忆, 破落的院子, 空荡荡的牲口棚, 零零散散的锅碗瓢盆,哭哭啼啼的弟妹,娘亲每日为了柴米油盐与爹爹争吵, 最后都会把气撒在她的身上。
翟宵儿似乎能看出来姜慈有心事,收起了平日里那副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的样子,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姜慈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慈收回思绪,没好气地看着翟宵儿说道:“怎么你老大就不能有心事了?”
翟宵儿嘿嘿一笑,示意姜慈接过茶杯,他本就善于察言观色,看了一眼姜慈接着说道:“老大,我看你从长公主那回来之后就心事重重,怎么了?与弟弟我说说?”
姜慈冷哼一声,推开翟宵儿手中的茶杯,撅着嘴道:“我只是觉得这长公主,人很奇怪。”
翟宵儿诧异地看着姜慈,不知她为何有此想法,但见姜慈确实面色不佳,便不敢多问。
哪知姜慈忽然主动问道他:“翟宵儿,你记得你父母亲吗?”
听见姜慈问及父母,翟宵儿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低着头,尽量不看姜慈的眼睛,低声说道:“我八岁进宫,自然是记得的。”
“那也难怪,八岁了,都懂事了。”姜慈笑了笑,心中了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那你除了父母可有兄弟姐妹?”
翟宵儿一听,立马来了精神,道:“自然有的,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顿了顿,继续道:“我那姐姐生得很是好看,对我也好,处处维护着我,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我……”
说罢,翟宵儿撇过头去,生怕姜慈看到他的脸色,然而姜慈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曾注意翟宵儿的失态。
翟宵儿抬头望了望天,那四方墙围着,咕咕鸽子飞过,甚是寂寥,他努力憋住眼泪,瘪了瘪嘴,白皙的脸上只有一些微微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