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来人之时,姜慈倏然脸色一变,呆呆怔住。
面前紫袍之人依然是初见般冰冷如霜,只是眼底多了一些淡淡的柔和。姜慈看着他,眼中好像湿润了些许,她颤抖着嘴唇,却欲语还休。
良久,两人相视无言。
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这小路周围,似乎除了雨点风声,便是两人的呼吸之声。
终于,韩玢低沉着声音问道:“怎么出门也不带把伞?”
姜慈回过神来,忽然低下头去,她不敢抬头,也不想抬头,生怕这心中的悸动让她失了态,耐住心底的狂喜,她沉了沉声音道:“见过韩大人。”
第六十一章
风向有变, 雨点逐渐地变大,稀稀拉拉落在那顶油纸伞上。姜慈见韩玢左边肩头和后背都有些许被雨点打湿, 赶忙往后退了半步,说道:“韩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我便先回监察司了。”
说罢,她急匆匆地转身就要离开, 哪知刚走了两三步,便被韩玢一把抓住了手。
姜慈惊得脸色一变, 顾不得许多,便大力挣脱开寒韩玢的手, 惶然后退,颤着声音说道:“这是后宫之地!还望韩大人自重……”
渐见姜慈被雨点打湿, 虽说已是夏末,也不免有些薄寒,韩玢眼中透着不忍, 他疾步上前, 将油纸伞严严实实遮住姜慈的头顶,低声说道:“你为何与我如此生份了?”
姜慈愣了愣, 见他满眼尽是询问, 不由得开口说道:”韩大人高官在职, 我这等小女官如何高攀得起, 我们不过曾经共事过,萍水相逢而已,也说不上熟络吧。”
韩玢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他深知姜慈是在生气送她回宫那一晚,他对她的态度是那么的冷漠,再加上这几日也连连不曾去看她,出自小女儿的心态,必定不好受。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这几日公务缠身,事事繁忙,琐事绕头实在是抽不得空,毕竟你身在后宫,我也不是一直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进到这后宫之地。”
僵姜慈听了,心想也对,虽说这后宫监察司与前朝不过一门之隔,但后宫就是后宫,他是前朝之臣,自然是轻易进不来的。
想着想着,姜慈微微笑了笑。
看着姜慈扬起的笑脸,韩玢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的眉眼与那高高在上的太后虽不说有十分的相似,但也有五六分。这几日他在外面寻觅那周氏一家,依然毫无头绪。但是他可以笃定,凭太后对姜慈的态度,和她们眉眼之间的这些相似之处,他要找的那个周氏收养之女,应该就在眼前。
想到此处,韩玢心中满满的凉意,想来面前女子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别过头去不再看姜慈的脸,生怕再看一眼就会情不自禁地揽她入怀,毕竟他摸不清太后的态度,若是自己贸然与姜慈一起的话,太后得知又会怎样?
然而姜慈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依然嘴角上扬,双眸熠熠生辉,笑眯眯地对他说:“韩大人,在这里生站着怕着了寒气,不如我们换一处说话吧?”
韩玢微微一怔,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油纸伞朝姜慈那里稍稍倾了倾,慢慢跟随她朝东边的一处凉亭走去。
姜慈选中地这座凉亭,除了每日清晨洒扫的太监宫女例行公事一下,几乎无人会来,因为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妃嫔落亭而亡,久而久之,整个后宫没人再愿意来这里。
待走进了凉亭,韩玢收起了油纸伞。纵使这凉亭几乎人迹罕至,但为了避嫌,二人还是各占凉亭一侧,隔着远远地坐下。
姜慈踌躇了片刻,问道:“韩大人今日是和太尉大人一起来的吗?”
韩玢点了点头说:“太后招我父亲入宫议事,我便跟随了来。”
姜慈拘谨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膝间,两只手无处安放,尴尬地用两个食指绕着圈儿。
姜慈心中闷想,韩玢既然跟着太尉大人进宫,那么自然是以太尉儿子身份自居,如今是应该称他为谢大人还是韩大人?
韩玢看她的模样似乎有话想问,看着亭外稀稀落落的雨,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随母亲姓?”
姜慈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的心事一下就被他看穿了,尴尬地点了点头,两眼游离,不知看向何处。
韩玢笑了笑,他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姜慈身边,姜慈见状,刚想站起来,却被韩玢一把按住,她惊慌地小声道:“这是在后宫,你不要命了?“
然而韩玢只是四顾一番,缓缓低头道:“这座石亭,鲜有人至,你带我来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姜慈见他忽然戳穿自己,慌乱无法自居,低下头嘟囔着:“我可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韩玢在她身边挨身而坐,姜慈浑身一震,不自禁地想往旁边挪挪,却见韩玢淡淡道:“你再挪就掉下去了。”
姜慈闷声不语,脸红似绯。
韩玢深吸一口气,看着她低垂的睫毛,那害羞的模样真的前所未见,他不禁心生娇宠,伸手揽她入怀,姜慈怔了怔,麻木地将头靠在他怀里。
韩玢低头轻轻吻了吻姜慈的头顶,姜慈微微一震,宫钗玉珠,叮铃作响。
他缓缓道:“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娘与我爹回外祖家省亲,途中遇刺,爹没护好娘……我怨恨父亲让我自幼没了娘亲的疼爱,十二岁便离府,加入了皇城暗卫,改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