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谏颔首,连连附和,“自然自然,臣自当早做准备。”
谢谏本是想着先搪塞过去,日后再议,与其干坐着等太后赐婚,不如先发制人,回去就给这不孝之子说一门亲事,断了他那些觊觎后宫女官的念头。
哪成想,韩玢不为所动,他忽然坚定开口道:“太后,臣已心有所属,非她不娶。”
话音刚落,谢谏更加惶恐,本就有旧疾在身,此时更是跪也跪不稳了,面对如此不知死活的儿子,恨不得一剑捅死他算了。
然而太后并未盛怒,她沉了一口气,看着姜慈离去的方向,又回头冷眼看着韩玢,道:“你要娶的可是她?”
太后加重了“她”,韩玢不敢抬头看太后的眼神,他笃定,太后口中的“她”,指的不是姜慈,不是姜女官,不是后宫监察司女司监,而是……
她的女儿……
韩玢忽然站起身来,后退两步,稳稳行了个大礼,待抬首,他目视前方,斩钉截铁道:“是。”
韩玢的回答,令太后和谢谏始料不及,碍于太后在侧,谢谏只得伏低不语,提着一口气深深闭着眼,只等着太后降罪。
他只知这是个有头有脸的后宫女官,倘若知道这很有可能就是太后的亲女,说不准就直接跳了那蓬莱池谢罪了。
三人皆不语。
谢谏已然听天由命,韩玢直直跪在那一言不发,而太后眼中薄怒渐消,眼底如深潭一般,盯着韩玢。
良久,她冷冷说道:“放肆。”
韩玢不知何意,而那谢谏立刻扣头颔首,“太后息怒,臣定回去好好教导这个不孝之子,竟敢觊觎后宫女官,实在是臣教子无方。”
太后并未理会谢谏,她见依稀阳光在雨后慢慢浮现,微光打在这面前的年轻人身上,仿佛又回到从前,也有这么一个人,与自己情投意合,说道“非她不娶”,也就是那个时候,她生下了那个女孩。
太后不由地眼底一热,她倏然转过身去,道:“韩玢,哀家会找时机的,别再进宫了。”
韩玢一听,知晓太后是默认了他与姜慈的关系,赶忙行礼叩首,“臣谢太后。”
太后正欲让人送父子俩出宫,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慢慢回过身来,问道:“你们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韩玢没料到太后会如此直接了当地问他,当下便红了脸。太后见他绯红上脸,在这七尺男儿身上也是格外招人怜惜,冷笑一声道:“难不成已有肌肤之亲?”
韩玢慌忙道:“臣与姜慈是发乎情,止乎礼。”
太后挑了挑眉,甚是满意此回答,她摆了摆手,喊来一旁远远站着的宫人,说道:“送太尉父子出宫吧。”
说罢,她也不看二人一眼,转身便往自己的宸宫而去,此时此刻,她更关心从小被她呵护长大的那位……
太后心里深深一叹,我只希望你能比我幸福。
韩玢见太后走远,慢慢站起身来,谢谏恼怒地低声斥道:“你是铁了心地要拿命去跟太后赌吗?全天下哪个女子不好?你非要把眼睛盯在后宫?”
韩玢冷冷看着他,“爹,她又不是后妃,只是女官而已。”
他说罢,转身便大步离开,谢谏错愕立在原地,竟不知是去是留。
韩玢抬头看了看天,这次,赌对了。
与此同时,太后宸宫中,姜慈正在姜青河的监督下,正正直直地跪在殿中,她因跪得久了,不免身形晃悠。姜慈咬着下唇,双手死死攥着裙边,面对姜青河的问话,只字不吐。
“你这孩子,你回来的那晚,我就瞧见不对,你那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过那韩统领,果然啊,你与他……”姜青河愤然斥道。
姜慈抬头看向姜青河,大着胆子回道:“姑姑耳目也是快,我刚到宸宫,您就知道了。”
哪知话音刚落,“啪”得一声,姜慈被一巴掌重重掴在左脸上,身子一歪,侧倒在地上,顿时左脸五个手指印森森显然,高高肿起。
姜慈闷哼一声,捂着脸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却余光瞥见那绛红色凤袍裙底,心下了然,看来打自己这一巴掌的人,是太后……
抬起头来之时,太后已然屏退左右,正怒目而视,姜慈自知理亏,不敢说话,连忙跪好,任凭太后发话。
“太后……”姜青河正想问太后求情,依着太后的性子,姜慈免不了一顿打,她自然是知道的,板子挨在姜慈身上,而疼却是疼在别人心里……
“青河,你也出去。”太后厉声道。
太后盛怒于面,姜青河不敢驳议,她担忧地看了一眼被掌掴一掌的姜慈,只得忧心忡忡地退下。
许久,太后冷冷说道:“知罪?”
当今太后的威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能坐到这个位置,一手将痴儿推上皇位,不仅仅因为她颇有治国之策,更重要的是,她够狠心。
姜慈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不用抬手触及便可知嘴角微微溢血。她不敢看太后,也不敢回太后,更不敢求情。
太后见她忍痛不发,奈何气恼无处释放,转身便广袖挥扫,大力拍在一旁的檀木桌上,带过之处,一个白瓷花瓶应声落地,碎成数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