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玢沉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既然他们曹党早已获悉太后进宫前的事情,与其坐实了欺君之罪,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此话怎讲?”太后疑惑地问道。
韩玢想了想,欲言又止,姜慈隐隐约约觉得,韩玢的这个计策,可撼动朝前朝后宫,足以改变现在的局势。
太后见韩玢犹豫,示意了一下他,平和地说道:“但说无妨,我此时并不是太后,只是一个参道的信徒而已。”
韩玢抱拳,面色凝重,深吸了一口气,说的:“既然要先发制人,不如我们直接昭告天下,姜慈就是太后亲女。”
姜慈和太后面面相觑,未等太后发话,姜慈便问道:“这怎么可能呢?我若是太后亲女,那父亲的身份呢?太后的欺君之罪不就昭然若揭了吗?”
韩玢回道:“昭告天下,太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而父亲的身份,可以另有他人……”
“是谁?”太后的声音微微发颤。
韩玢再三犹豫,姜慈看在眼里,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多日与韩玢相处下来,她深知他的性格。若要做成事,必定心狠,必定占尽先机,必定将事做绝。
姜慈刚想打断他,却听韩玢斩钉截铁说出两个字:“先皇。”
第六十九章
姜慈大惊, 跪在地上的身形不由得一晃,她赶紧摇了摇头, “不可,冒充皇室血统。且不说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满朝文武都盯着,要是被查出来连累了太后, 连累了皇上,连累了太尉大人, 连累了你,如何收场?”
韩玢自然是知晓姜慈不会同意的, 只得补充道说:“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断不可贸然行事。”
可是如今动不了长公主, 那长公主就极有可能送消息出去。纵使派了再多的人看守她,一只苍蝇蚊子总还是放的出去的吧?
要是曹党知晓了姜慈的身份,那必定大乱, 而如今周氏一家尚在人世, 找到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如此错综复杂,姜慈不知如何是好。
而姜慈的拒绝并不代表太后, 此时只听太后出乎意料地说道:“如今只能铤而走险, 就按你的方法去做, 见机行事。”
姜慈心中虽然有一百个不愿, 以及对此事的怀疑和不解。若是成功那自然是好,若是失败,不仅自己落得个冒充皇室、搅乱皇室血统的罪名, 太后及其党羽也将万劫不复。
可是如今也顾不了许多,长公主手握的消息若是曹党轻易拿到,那与谁都不会有利。
姜慈似头只得默认,她与小皇上一起长大,虽然同母异父,但是与小皇上细看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就算是朝臣们要大费周章滴血验亲,那总归有一半的胜算应付他们。
姜慈自顾自地想着,并未发觉身边的韩玢在太后的授意下已然退出房间。而等姜慈回过神来的时候,房中就只有太后和她二人。
姜慈心中慌乱,与太后相视一眼,便立刻转移了视线,眼睛竟不知往哪放,只得怔怔地盯着地上那摊被太后砸碎的茶盏茶托……
“太后……”姜慈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可要现在要启程回宫?”
太后看着姜慈,刚才的盛怒之色俨然已经去了八分,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尽的忧愁与怜惜。她仔细打量着姜慈,缓缓道:“这些年,你觉得哀家可曾亏待过你?”
姜慈愣了愣,立刻回答说:“自然不曾亏待。”
太后语重心长,“哀家自知也不曾亏待你分毫,放眼望去,你怕是后宫中过的最好的一个了。”
姜慈错愕不语,她自然是知晓她的日子过得有多么舒坦,有太后的庇护,谁敢奢望?只是进宫十五年,她竟然不知自己整日与亲娘在一起。如今想想,心中也是难安。
太后见姜慈不说话,舐犊般的疼爱渐渐浮现在眼中,她忽然张开双臂,微微倾了倾头,眼中尽是慈爱:“可要母亲抱一抱?”
姜慈愣在了原处,她从小到大多么奢望母亲的拥抱,可是除了姜青河偶尔抱她一下,便只是拉着她的小手,叮嘱她不要疯玩跑闹,否则太后见了会生气。
这个拥抱,她奢求了许久,可是如今当自己的亲生母亲张开双臂要拥抱她的时候,她却彷徨和犹豫了。
太后见姜慈无动于衷,以为姜慈心中有埋怨,她浅浅一笑,微微的弓下腰,如同看待孩童一般,轻声道:“娘亲抱抱可好?”
见太后如此,再铁石心肠也如同甘霖化水,姜慈鼻尖一酸,两滴泪滑落,她不由自主地朝前迈着步子,几步便扎进了太后的怀中,如同一个幼子出去玩了许久,忽然见到母亲在身后等待,那种喜悦与期盼,深深占据了她的心。
而此时此刻,她再也不想管什么朝堂,什么政治,什么私生女的身份,她只想拥有母亲的爱,就只想在母亲的怀抱中度过安稳的一天,哪怕只有半天,因为她知道从明天开始太后依然是太后,她依然是后宫监察司的女司监,而她的养娘依然是姜青河。
属于姜慈的娘亲,就只有半日。
姜慈将头靠在太后的肩上,脸颊贴着太后的发鬓,喃喃喊道;“阿娘……”
太后抱着姜慈的手微微一颤,这声“阿娘“似乎比小皇上的母后来的更加真诚更加情深,毕竟眼前的这个女孩,自出生那一天起便与自己分开,直到四年后找到她,相见却不能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