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难怪当时他丢了半碗的馄饨没吃,给了钱就走了,这还真是当着矬子说短话,怎么就在那时候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而且还被这正主给听见了。
完了完了完了,姜慈心底倒抽一口气,恨不得连扇自己百八十个巴掌,只恨不好好跟着姑姑习那女红刺绣,平日里净瞎看一些淫词艳曲浮世万千。
想到这,姜慈赶忙尬笑道:“原来那人就是韩大人啊,怪不得我与翟宵儿说,那人真是风姿卓约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上上人,果不其然,居然是韩大人,回头我定要与翟宵儿好好夸一番......”
姜慈越说声音越低,韩玢冷眼瞧着她,似是听她还能有什么奉承话。姜慈见他并未有反应,觉着此人应当不会放过她了,正想着如何周旋过去,却见绑在一边的郝掌柜呜咽着瞪着眼睛,肥手不断在空中搓挠。
韩玢给耿禄使了个眼色,耿禄便将郝掌柜嘴里的抹布一把扯下,郝掌柜深呼了一口气,涨红了脸咳喘不止,好像再差一点就要撒手归西面见阎帝。
待那郝掌柜的回过气来,他粗着声音吭哧吭哧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姜慈见了,不免觉得好笑,抱着手站在一边道:“......我还没问呢,你要说什么?”
郝掌柜被绑得昏昏沉沉,在歇了两口气之后,竟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开始大倒苦水:“我本身是个太监......” 然后脑袋朝姜慈那一拱,“就跟这位官娘的漂亮弟弟一样......”
姜慈瞪了他一眼,这郝掌柜鼓着腮帮子又自顾自道:“小时候家里穷,娘又是个窑子里的,哪养的活我,只能卖了我去唱戏。我人蠢笨,学不出来,师父嫌弃得不行,就将我净了身送去宫里,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明明一个男人.......哎.....”
郝掌柜越说越伤心,抽泣了一会儿,接着道,“哎,谁让我这命不好呢,我在宫里三年,活得猪狗不如,日日看人脸色,后来我偷了冯美人的一些奇珍异玩,你们宫里人知道的,冯美人当年......那些什物,可堪比和璧隋珍。我就偷拿了跑了出宫,也是我命大,钻了那狗洞,没被发现......”
郝掌柜说着说着,声泪俱下,姜慈见他这般潸然泪下的模样,有些不忍,但想起他刚才那好色样和一床好家伙,嫌弃程度丝毫未减。
那郝掌柜叹了口气,还没等姜慈和韩玢发话,又嘤嘤道:“我不过是个残缺之身,在宫中待了些时日,自然是知道女人的喜好,于是便开了这罗春绛,为了不让宫里的老人认出来,我都不做宫里生意,而且,我也憎恶宫里人......”
说罢,他抬头看了一眼姜慈,见姜慈冰着脸面无表情,赶忙加上了一句:“......当然,官娘这般出尘脱俗的绝世美人,我哪能憎恶,喜欢还来不及。”
姜慈见他倾肠倒肚口不择言,有的没的全说,便揪了他耳朵道:“我倒是听姑姑说过此事,当年冯美人宫中失窃,原是你干的,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倒是自己个儿全说了......”
“......怎么,难道,官娘要问的,不是这事儿?”郝掌柜听姜慈说完,整个人一愣,见姜慈哼笑一声,又急急忙忙问道韩玢:“大人,韩大人,统领大人,小人可是犯了什么事儿?小人自开了这店,一直循规蹈矩恪守本分......”
韩玢没有回答,只是架着腿坐在一边饶有趣味地看姜慈审问郝掌柜。他淡淡道:“她问什么,你说什么......”
肥胖的身体紧紧塞在四方矮凳中,直把那矮凳的扶手深深遮住了,郝掌柜缩着胖胖的脖子叫苦连天:“那官娘能把小老儿解了再说成吗?”
姜慈听罢,心想他不过一个太监,也没什么可以担忧的,又有两个带刀的杵在这,便上去就要解开,哪成想韩玢突然道:“不急,先绑着。”
姜慈回头看了一眼韩玢,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耿禄,便缩回了手:“我不过就问你几个问题,韩大人在这,我也不会把你怎么了。”
郝掌柜听了,立刻长舒一口气,马上舔着脸道:“官娘就是好脾性,小老儿那事儿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若是官娘放了我,我必定......”郝掌柜顿了顿,想了会儿说:“店里的脂粉随便挑,要多少小老儿给您做多少,保管给您涂抹得那叫一个漂亮......”
姜慈白眼相看,见他这死皮赖脸的样,真想上前就给上一刀,但碍于旁边那个不好惹的,只得忍着说:“行啊,你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我先不追究,不过你那些花枝招颭的胭脂水粉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姜慈说罢,拿出那只铜丝镂空双莲沙漏,轻轻拍拍余沙,往桌上一置,随意找了个凳子搬到胖掌柜的边上,歪着头,说道:“给你半个时辰,我问你答,知道什么吐什么,若是这沙漏完了......”姜慈敲了敲那沙漏,继续道,“我还没有得到答案,我就将你送给这位韩大人......”
姜慈指了指韩玢,眼里尽是笑意:“听说皇城暗卫的手段非同一般,一旦被盯上,那可是连祖坟都能挖出来的,郝掌柜,想试试吗?”
郝掌柜哎哟一声:“官娘姑奶奶,小老儿哪来的祖坟,小人的娘是个娼,爹是谁都不知道,您若要刨祖坟可......”话还未说话,姜慈见他又是东拉西扯便直接打断:“闭嘴。”
一旁站着的八尺大个侍卫耿禄,见郝掌柜油嘴滑舌插科打诨,拔了半截刀斥道:“你再啰嗦老子剁了你!”
韩玢抬手,示意耿禄退下,耿禄瞪了一眼郝掌柜,不再做声。
姜慈屏着呼吸见耿禄当着自己的面拔了刀,悬着心小心翼翼地问道:“我问你,你这胭脂铺子开了多久了?”
郝掌柜想也不想:“差不多七□□年了......”
“到底几年?”姜慈不耐烦。
郝掌柜仔细一算,似乎在算年份,然后顿了顿脑袋:“八年!就是八年!皇上登基的前一年,我记得那年京城下了好大的雪,我还寻了一些短工来刷这漆,结果那工头多收了我好些钱,足足三四十贯......”
“好,那你可记得,最近卖过口脂给哪些人?”姜慈想了想长公主那床混沌琴旁边的脂粉盒子,从那盒子的样式和沾在外面的色料看,应该就是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