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看李明博,只低头瞧着杯子里漂浮的茉莉花瓣,很是漠然道:“我一回来,侯爷就发作了一通,现在我累了,要休息,还请侯爷去外间吧。”
李明博攥紧拳头,看着不为所动的虞袅,立即转身,掀开帘子往外间去了。
虞袅头疼的躺倒床上,心里却不自觉地将陆先生和这位安定侯做对比。
她越是比较,越发觉得她家先生果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优雅端方,言辞也十分有分寸,就算他偶尔会开玩笑,也能让人觉得自己受到尊重。
他根本不会像李明博这样无礼而不知分寸。
只是不知,这样好的一个温雅君子,最后会成了哪家的佳婿。
虞袅眼神恍惚的瞧着床帐上的香袋,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
*
此时,陆子都才刚刚下朝。
他换了帝王冕服,穿上了便服,在紫宸殿里用膳。
离开了虞袅,陆子都觉得饭菜也无甚滋味,他胡乱填饱肚子,就唤来了暗卫。
“辰一,她今日何时离开的庄子?”
辰一跪在殿中,低头木着脸道:“小姐是巳时离开的悠然居,她走时并无宿醉后的不适。因主子吩咐替小姐熬了燕窝粥,小姐用早膳时,还说主子是位谦谦公子,很会照顾人。”
陆子都听了这话,唇边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他摆手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走远些,莫扰到朕。”
转瞬,紫宸殿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陆子都靠在椅子上,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按住了太阳穴。
他闭上了眼睛,眉间却难忍的皱了起来。
因为他头疾犯了。
脑子里好像有小刀子在搅来搅去,除了刺痛外,还有杂乱纷扰的噪声,像敲锣打鼓一样,又疼又烦,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陆子都脸色煞白,呼吸也急促了一些。
当一些肮脏而令人厌恶的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他疼得忍不住挣开眼睛时,眼底总会泄露出暗沉的暴虐和冷酷。
这样一看,他身上连半点温和都没有了。
人人都说他是仁爱之君,陆子都也一向喜爱带着君子的面皮演戏,现在演戏也演得够久,连惜奴都对他深信不疑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在她面前既不温润如玉,也不翩翩有礼,那她还会喜欢他吗?
惜奴现在是信任他,可信的却是假的他,而不是真的他。
这样的念头越纠缠,心绪就越来越糟糕,头也如钻凿刀搅一样。
偏偏陆子都一向能忍,纵然痛苦万分,他也只是眉间微微蹙起,显得温柔又带着点脆弱感。
新来当值的宫女雪蕊端着茶来悄悄进来时,便见一向温柔仁善的君王露出了这副样子。
她早间听闻,当皇上露出不适时,一般都是头疾犯了。
每当此时,皇上就喜爱闻一些清淡静心的熏香。
雪蕊放下托盘,她举起袖子凑到鼻间嗅了嗅,待闻到一股霜雪寒梅的淡香后,她才慢慢朝陆子都走去。
陆子都微蹙着眉,扶着额头忍耐时,鼻尖却嗅到了“香雪琉璃”的味道。
这香味越来越近,那股子清淡的冷梅香,让他头脑清明了一些。
陆子都睁开眼睛,却见一个宫女乖顺的跪在他脚边,露出了一小截白皙柔嫩的颈子。
她柔声说:“皇上可是头疾犯了?奴婢会一些按摩的技巧,对减轻头疾之痛有些作用,不知可否为皇上……”
陆子都打断她,眼底是厚重的冷意:“谁允许你进来的?”
那嗓音很冷,雪蕊大着胆子抬头,含情脉脉的看着陆子都:“奴婢想着今日皇上尚未唤茶,于是便端了茶水送来。”
她眼神柔媚,用膝袅袅娜娜向前而行,怎料才没走几步,陆子都不知哪里找了把剑,抵在了她的喉咙处。
他另一只手还拉了下旁边的金线。
一阵铃铛声传了出去,雪蕊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王保卿公公与几位身着黑衣,腰佩利剑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她一时无措的跪在原地:“皇,皇上……”
陆子都放下剑。
他靠着椅子,闭起眼睛,嗓音平静无波道:“先将她处理了,再查查她身上的香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