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里的这一封信立即放下,又重新打开了另一封。
依然是虞阮的字迹,上面写着:
李大哥,别来无恙否?昨日春光明媚,好风如水,小妹同几位女伴一同去郊外踏青,路途中见一位卖葡萄的老人家,在炎炎烈日下叫卖。
小妹颇为不忍,遂买下他所有葡萄分予众人。记起李大哥,小妹特意令人送葡萄于贵府,希望能为君消解炎热,带来甘甜。
徐阶看着那一个个字眼,心里知道了真相,他对虞阮的喜爱,也一点点的往下落。
他捏着散发着清香的淡蓝色信笺,手指太过用力,骨节已微微发白,那纸张也被他揉得皱巴巴的。
徐阶自欺欺人般,又重复性的阅读了这一封信两三次,然后才彻底死心。
因为这一封信里除了“徐参将”变成“李大哥”这个称呼外,其余的内容竟然和虞阮送给他的另一封信一模一样。
他还记得,当天他也收到了虞阮令人送来的几串葡萄,并这样的一封信,只是他的信封是青色的。
收到信笺和葡萄的那一刻,徐阶真的觉得虞阮是个惜贫怜弱,心地善良,体贴他人的姑娘。没有想到她竟然把同样内容的一封信,改了称呼之后送给了多个人!
徐阶心里怒不可遏,他沉着脸,将所有的信件都看了一遍。他发现给安定侯信中所说的内容,几乎和他的重合了。
一股被人玩.弄的欺辱感,以及对虞阮的失望感,满满的充斥在心间。
徐阶大笑出声,神情中无比讽刺又悲凉。
“好一个虞家二小姐!好一个善良纯真,不谙世事的姑娘!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她竟如此爱玩.弄人心,没想到有一日,我徐阶也会成为别人的猎物,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李明博默默叹气,心中对虞阮亦是满腔恨意:“这个女子喜爱的男人都是位高权重,身居高位的。虞阮眼里看不见别人的真情,只看得见权势和钱财。徐参将不知,如今她竟然胆大包天的肖想圣上!”
徐阶猛然朝他看去,高声道:“你说什么?!”
李明博看着徐参将一脸为情所伤,不敢置信的模样,不由就想到了上一辈子的自己。
他想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当自己遭受了苦难欺骗的时候,只觉得满腔愤恨发.泄不出来,埋怨老天不公。但是当你瞧到另一个人也像你一样遭受了这些事时,心中却能感觉到一股扭曲的快意。
李明博唇角向上弯了弯:“那日圣上的千秋宴,虞阮跟着去了。我了解她,只要让她瞧见圣上的一个身影,就算没有瞧见圣上的正脸,虞阮也会心甘情愿的贴上去,会想尽办法的攀进圣上的后宫里。”
他看着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徐阶,诱导性的说:“她一贯是这样恶劣的性子,谁权势大,她就喜欢谁,若想成为她心底最重要的人,便只能掌握了天下的权势!”
听到这胆大包天的话,徐阶心里一紧,他哑声阻止李明博:“侯爷难道今日也喝了酒?若不是你醉了,你怎么会说得出如此不忠不义的话?!”
不忠不义?李明博心中嘲讽,高高在上的皇上都要先对他家下手了,他还讲什么忠君之心?
李明博细细观察徐阶暴怒的神态,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才道:“俗话说‘天下能者居之’,徐参将文武双全,谋略过人,你一身的文治武功便是比那位也不差的。”
他伸出手指,朝天上指了指,暗示皇帝。
徐阶猛然站起身!
这个安定侯往日看着挺安分的,没想到才见了他一面,竟然就要劝他谋逆了。
徐阶端详李明博的神态,确定这个安定侯确实是要怂恿他谋反了。
徐阶脸色变化复杂,李明博看他眉间似有纠结之色,然后没过一会儿,他又似泄了一口气般,重新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李明博看在眼中,心里却有了一丝喜意。
若是满心忠诚于皇上的臣子,只怕一听到刚才说的话就已经拍案而去,直接要去皇上面前告发他了。
纵然徐阶也愤怒,可是最后他还是坐了下来。这就代表他心里已经动摇了。
若此事当真可行,待大功告成之时,他亦有从龙之功,他们安定侯府便可继续荣耀辉煌下去!
李明博垂眸,掩饰自己激动的神情。
徐阶坐下后,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他轻轻抿了一口:“还请侯爷慎言,你知道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吗?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了,不出今日,你们李家上下恐怕就要深陷牢狱之灾了。”
李明博苦笑:“徐参将难道还不知晓我家的情况吗?就算没有今天这一翻话,圣上迟早也要清算我们一家的。你们徐家,我瞧也不见得安稳。”
徐阶冷哼一声,随即用力放下茶杯:“如今皇上器重我,还为我家老爷子封了爵位。安定侯还是为自家考虑考虑,我徐家之事还不需你来操心!”
他说完,起身抓住桌子上的佩剑,朝李明博抱拳:“侯爷今天的这一番话,我全当没有听过。日后你也不必再说了,徐某告辞!”
李明博见他果真要走,立即起身拦人:“徐参将,你可不要忘了皇上是什么人!世人都道他仁爱宽和,可是他还记得你父亲勾结过反王,你父亲那爵位,不过一个空爵位而已!”
徐阶离去的身子一僵,他并未转身,但是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