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已经说过典礼按照过往规矩来做就好,并未有其他想法,但是却还是有许多要让她选择的东西。
比如是喜欢这件外袍还是那件?是喜欢这个珠钗还是那个?盘发的样式又是哪个好些?甚至还有更加细致些的两碟果子到底哪个更好些。
按照赵瑾和的吩咐,这些都是应当要按照奉雪的喜好来的。
奉雪知道他们也是听命行事,所以虽然偶尔觉得有些麻烦,但还是认真的选了。
至于孟越的事情,她是一点风声都未曾听到的。
若是她知道,知道那少年意气的将军,那曾在飘满柳絮的院子里同她描绘山间的美好日子的那个人竟是在这一日,永远的离去,怕也会觉得心痛吧。
*
沈司秋也听说了孟越的事情,不过她对这些并不关心。
只是也会觉得有些可惜,毕竟那孟越也算是年少得志,是难得的将士之才,偏偏在这样好的年纪死去。
只是同她关系不大,比起这个,她更关心自己从昭华殿带来的那些药渣。
这日,她正好有些着凉,从外头请了个大夫过来。
身子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大夫开了些调养的药,叮嘱务必要按时喝了就是了。
沈司秋应着,又取出了一包用帕子包着的药渣,“大夫,麻烦帮我看看这药是治什么病的吧。”
说着她将那药渣递了过去。
大夫双手接过,打开那帕子细细的闻了,脸色一瞬变得谨慎,又确定了好一会儿心中才算是有了答案,笃定道:“小姐,这是致使女子落胎的药。”
沈司秋有些惊喜,“果然如此。”
丞相夫人多病,沈司秋素来又喜欢研究些药膳之类,所以也通些药理,那日闻着这副药的气味便已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这其中应当是有一味药,用处是活血化瘀的。
可若是身怀有孕之人便是万万不能服用此药,极为容易伤了腹中孩子,也时常作为落胎药来用。
她那时虽有猜测但也不敢确定,所以还是悄悄带了些回来,如今听了大夫所言,也算是验证了猜测了。
大夫将那药渣看了好一会,又禁不住称赞了几句:“这副药配得很是巧妙,落胎之药伤身,这副药却是极为养身子,虽说也避不开有些伤害,但比之寻常药物已经是好很多了。”
“配这药方之人必然是水平在我等之上的。”
沈司秋心里大约知道了情况,撇了一眼这大夫,开口道:“大夫,这药渣不过是我意外得来,一时有了兴趣方才多问了几句,还望你之后勿要同别人多言,免得引起误会。”
大夫拱手恭敬道:“小姐放心。”
沈司秋点头,接着转头看向一旁婢女:“羽儿,将大夫送出去吧。”
羽儿应下,对着大夫那边做出请的姿势,大夫也弓着身子出去。
将人送走之后,羽儿方才回来,回来时便见沈司秋还在细细端详着那些药渣,就好像是想要通过这些药渣看出些什么特别的东西来一样。
“小姐可别凑太近。”羽儿见沈司秋看得入神,整个人都要栽近这药渣里面去了,也不禁有些担心,“这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您这样靠近说不定也会伤了您的身子。”
于女子来说,落胎的药物必然是极为伤身又脏的东西,看见了都应当是要丢得远远的才是,怎么能贴身放着呢?
沈司秋瞧着羽儿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这是治病的药物,又不是什么毒药,况且就算是毒药也得入了口才行啊,怎么会是看看便起了作用的?”
羽儿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那些药渣,谨慎道:“总归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小姐还是小心些为好。”
“怎么会不是好东西。”沈司秋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多了一丝笑意:“它应当是助我得到我所想的灵药才是。”
羽儿听得云里雾里,真是不明白只是拿到了这一包药渣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
第27章 027
沈司秋却紧紧的攥住了这一包药渣,虽然只是确定了这是落胎的药物而已,可是她却弄清楚了这其中很多因果关系。
明明是落胎的药物,奉雪身边的丫头却偏偏说是养身子的药物,赵瑾和从来都是只手遮天,对奉雪又是那样的在意,若不是他授意,谁又能有这样的胆量,还有这样的通天本事?
沈司秋想着,脸上笑意更甚,虽然摸不清楚他为何那样做,但是只要这件事是赵瑾和所作,并且他定然不会想让其他人知道不就行了。
想着,她急不可耐的起身道:“羽儿,给我拿衣衫过来,就要那件浅桃红色的。”
羽儿忙拿来了衣衫,一边给沈司秋换上一边有些奇怪道:“小姐才感了风寒,怎么又突然要出去,外面风大,风一吹这风寒就更难好起来了。”
“方才那大夫还叮嘱着说要多休息方才能恢复呢。”
沈司秋摇头:“我得进宫一趟,大典算算也没几天了,我得赶在那前头。”
“进宫!”羽儿神色错愕:“可是老爷已经说过您最近这些日子都不能再进宫,就算是宫中有什么宴会也让您推了,如今这也不是宫中有了什么难以推诿的宴会,您怎么能进宫呢?”
自从沈司秋失了那所谓的未来皇后之位,沈丞相就让她不许再入宫去,前些日子以探望奉雪的由头入了宫已经是让羽儿心惊胆战,好在因着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沈丞相也有自个忙碌的事儿便未能关注到这些,可是这回又要去。
万一要是被沈丞相知道了是必然要生气的。
“管不了这么多了。”沈司秋神色坚定,她真是将这玩意儿当作救命稻草来看了:“若是爹知道我所知道的这些,也必然会支持我这样做的。”
说着她便大步往外头走去,浅桃红色的裙摆荡开了一圈,映衬得她多了几分生气,羽儿轻轻叹了口气,却还是跟了上去。
来到长陵殿时,赵瑾和刚从奉雪那儿用了午膳回来,见到沈司秋,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很明显,他并不是那么想见到沈司秋。
沈司秋却管不了这么多,行了礼之后便声称有事要同赵瑾和说,赵瑾和淡淡得瞥了她一眼,随意道:“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沈司秋却摇头,抬眼望向四周的宫人,意有所指道:“臣女所要说的事只能有陛下同臣女知晓。”
听她这样言语,四周的宫人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就好似是想要告诉沈司秋,就算是她敢在这儿说,他们这些人也是不敢乱听的。
耳朵必要的时候其实也并不是不能闭上的。
赵瑾和有些意外,他不觉多看了沈司秋几眼,实在想不到她能有什么事需要同自己说,迟疑片刻,他还是点头,“那进来吧。”
说着,赵瑾和已经转头往殿内走去。
沈司秋也连忙跟了上去,此刻的她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是觉得很是开心,她大约是觉得她能赢了赵瑾和罢。
待她进入殿中时,赵瑾和已经如她所言,将左右之人都屏退,“沈小姐究竟是有什么要说的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并没有放在眼前人的身上,只是低着头去翻那些奏章,很明显并未太将她放在心上。
而配合她将长陵殿里的人都撤下去不过就像是配合一个小孩子玩过家家罢了。
沈司秋却也不在意,而是很快拿出那一包药渣来,虽然是放了几天的东西,可由于一直被沈司秋好好包着,这会儿打开竟还能闻到较为浓郁的药味。
赵瑾和隔着有些距离,可还是闻到这股有些熟悉的药味,前些日子只要一到奉雪喝药的时辰他即使很忙也一定会抽空去一趟昭华殿,不为别的,就只为了能亲眼看着她一口一口将这药喝下。
对这药的气味怕是比奉雪都要熟悉许多了。
这会儿突然闻到这股熟悉的气味,果然他也是有些绷不住了,下意识的抬眼看着沈司秋,一下便看见她手中那一包药渣,“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
看见赵瑾和神色松动,沈司秋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猜想,唇边噙着笑道:“这是温姑娘养身子的药,自然是从昭华殿取来的。”
赵瑾和皱眉,明显并没有兴趣同她这样兜圈子,又道:“沈小姐,朕并不闲,若是真有什么想说的还是直接说的好。”
他说话时的语气极为平缓,可是不知为何沈司秋却愣是从中听出些威胁的意思来,她勉强稳住,开口道:“这药不是什么养身子的药,应当是太医特意配的落胎药吧?”
她说完还大着胆子望向了赵瑾和,以前她在赵瑾和面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从没有向此刻一样的大胆过。
因为从前她要的是讨好,要的是让眼前人喜欢上自己,但是现在不是,现在她将赵瑾和当作敌人来看待,必然是要有足够的气势来应对才行。
赵瑾和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是平静,但是实际上握住奏章的手却用了极大的力气,那奏章硬生生的在他的手中变了形,他却仿佛还是并无察觉的。
“不管是宫中又或者是整个赵国,怕都是没有能够逃脱得了您的视线的事情。”沈司秋是能够感觉到他的愠怒的,但是为了达成目的,她必须得继续往下说下去,“这样说来,这落胎药的事儿,陛下必然知晓。”
“只是我听昭华殿的宫人都将这药方称之为养身子的药,温姑娘怕也是不知道这药的真正用处,臣女实在是奇怪,难不成是陛下……”
她的话并未说完,因为赵瑾和实在是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便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沈小姐应当是有所求吧,那不若直言。”
此刻的赵瑾和比起刚刚听她说起这件事的样子竟是平静了许多,目光也重新落在了奏章上,并且还认真的提笔写着一些什么。
沈司秋虽然不明白,但是之前赵瑾和的反应已经足够让她相信她手中的筹码是有很大的用处的,故此刻的她也借着这个机会提出了要求:“其实陛下应当很是清楚臣女想要的东西。”
“臣女也知道,温姑娘作为从前的晋安王妃为了陛下牺牲了许多,陛下亦是对温姑娘一片深情,皇后的位置臣女不敢肖想,只是陛下是九五至尊,后宫空荡荡也是不成体统,臣女想要个贵妃之位,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她早便想清楚了,若是此时便要求要个皇后的位置,那多半会激怒赵瑾和,便是勉强争来一个皇后之位,那也是得不偿失,倒不如退而求其次,要一个贵妃之位会更合适些。
反正此刻是贵妃,又不代表着这一辈子都是贵妃,日后在宫中不就是各凭本事的时候了吗?
赵瑾和讥讽一笑,“沈小姐这若是都叫做不敢肖想,那朕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做敢肖想了。”
沈司秋听着他嘲讽的话语,心里也是害怕,她知道赵瑾和最是不喜欢旁人威胁于他,此刻的自己真是犯了他的大忌,他不生气才是奇怪的事呢。
这会儿也只能勉强的挤出笑容,“陛下,觉得可以吗?”
“沈丞相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赵瑾和此刻心里其实已经是有了主意,他冷冷看着底下的人,“如此痴心于朕实在难得,不过是个贵妃的位置。”
“朕便给了你。”
沈司秋忽略了他所说的其他难听的话语,脑中只回响这他答应下来的那句“朕便给了你”,她满脸欣喜,又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小心翼翼道:“您说的是真的吗?”
赵瑾和冷笑,“沈小姐难道不想要吗?”
他仿佛最为擅长用这样冰冷无情的话语来伤人,每次都能精准的刺中沈司秋的内心,她重重的咬着唇,鲜血的滋味从唇间蔓延开来。
最后还是点头。
那确实是她想要的东西,但本来不应当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取的,赵瑾和嫌恶的样子就好像是在看一只摇尾乞怜的癞皮狗。
可偏偏她还只能应着。
“在封后大典之前,臣女希望能有旨意传到丞相府。”
她最后是撑着说出早便准备好了的话语,声音颤颤巍巍,看起来不像是在威胁人,反倒像是被威胁了。
说完这些,她便落荒而逃了。
出了长陵殿,沈司秋并未有轻松几分的感觉。反倒是更加不安,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担心。
希望赵瑾和真的能如他所言吧,
沈司秋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长陵殿中的赵瑾和却早已有了主意,他本来早就忽视了这沈家小姐,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胆子那样大,赵瑾和生平最厌恶的怕就是旁人威胁,沈司秋是完美的踏入了那个禁区之中,那必然是不能让她好过了。
那沈司秋是养在蜜罐中的大小姐,哪里知道她自以为聪明的做法只会让她身陷死局,只是可怜那沈丞相了,这样疼爱的女儿终归还是不成气候。
第28章 028
越是临近封后大典,奉雪反倒是越发清闲了。
需要准备的东西一早就已经是准备妥当了,之后需要做的事情便是一遍又一遍的去检查那些东西,确定所有的一切都是没有问题的。
封后大典是极为重要的典礼,那可是一点差错都是不能有的,否则他们这些宫人都是要被追究罪责,自然是无人敢怠慢,即便已经检查了许多次了,但依旧是不能松懈。
不过奉雪却轻松了许多。
这些日子都不会有宫人再来问她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她轻松了许多,又像往常一样拉着衡儿等着外头有些阳光的时候在那儿支个小桌子,备上铺了厚厚的毯子的贵妃椅,就这样听衡儿说起许多的趣事。
衡儿说得多是些从前的皇帝宫中的那些事儿,那时候后宫有许多妃子,有皇后,有贵妃,还有好几个其他的妃子,什么淑妃,容妃,还有些身份低些的昭仪之类。
人太多了,奉雪时常是掰着手指头念叨:“喜欢穿雪白色衣衫的那位是容妃,淑妃养了只漂亮的小猫,贵妃是自小呆在那时候的皇帝身边的,皇后……”
“害……真是太多了。”
她懊恼的叹息,念着念着又记不清了,“皇后是不是养了只绿皮鹦鹉来着?”
“衡儿,你说那时候的皇帝陛下,他有这样多的妃子,他能记得住,分得清吗?”
衡儿瞧着奉雪好奇的模样,不觉笑了,语重心长道:“皇帝陛下是不需要记清楚这些的,分不清也没关系。”
奉雪愣愣的点头,又道:“后宫有这样多人,听起来好热闹,每天都有新鲜的事儿发生,瑾和为何不多封些妃子,除了我,应当还有贵妃,还有许多许多其他的妃子才是。”
衡儿有些意外,“娘娘会喜欢有其他的女子来分享陛下吗?”
这话问得她思绪有些混乱,一时之间也是不知如何作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道:“不喜欢吧,这样他就要分出许多时间去陪着其他人,就没办法陪在我身边了。”